当时,谢芝华拿出来的金条银票,还有一堆房契、地契,范小刀只取了钱,那些资产并没有拿走,看来也是有备而来。
御史何进却打断了范小刀,“公堂之上,休得放肆!范小刀,银钱,你拿了没有!”
范小刀摇头,“怎么可能,只是谢大人的一面之词罢了。他如今是狗急跳墙,为了洗脱罪名,见人就咬!”
谢芝华道:“范小刀,你从我这里拿了百斤黄金,一万金票,五十万银票,就是上月十六的事,你还想抵赖?”
范小刀问:“证据呢?人证?物证?还有,你说我拿了钱,那钱在哪里?无凭无据,说了可是要负责的!倒是谢大人,府中有大笔来路不明的银钱,我觉得慕容大人可以派人去查抄一下,尤其是密室啊、暗格之类,说不定有大收获呢!”
范小刀取了钱之后,第一时间就交给了金陵府,做了入库登记,用来做铁锡钱兑换的尾款,不过这时候,若是说出来,怕是又要把谢愚给牵扯进去,倒不如干脆一点,来个死不承认,反正当时也没有第三人。
慕容前来查案,也不想把事闹大,闻言道:“反腐之事,不在我们这次办案的职权之内,也不是我们锦衣卫的职责,你若有线索,不妨向大理寺举报。”
所有的关键证人、证词,还有整个案情的来龙去脉,钦差们已经有了个大概的了解,先前六扇门准备的证据、口供,都已经移交到钦差大臣那边,接下来的工作,就是对线索和证词进行一一核查、调查取证。
第一轮审讯,便算结束。
双方各执一词,钦差也没有着急下定论。
而双方的交战才刚刚开始。
接下来,双方各使神通的时候了。
案件调查,关键在于人,搞定了人,就搞定了一切。
这个道理,谢芝华懂、徐亭懂,范小刀、赵行也明白。
慕容铁锤道:“今日案子先到这里,接下来我们会展开详细调查,还请各位在近期内,不要离开金陵,确保随叫随到!”
这时,一直靠在椅上假寐的赵铨,睁开了眼睛,打了个哈欠,略带歉意道,“年纪大了,精力也跟不上了,刚不小心睡着了。”众人一听,也不敢做声,今日下午,他坐镇大堂,眯着眼睛,除了睡觉,就是睡觉,有时还有轻微的鼾声。可是,在场这些人,谁也不敢小瞧这位司礼监的大总管,内廷众监之首。他是陛下最宠信的太监,执掌司礼监二十年,朝堂中二十年的腥风血雨,内阁首辅如走马灯,换了一茬又一茬,可他却在这个位子上一坐二十年,可不是靠着睡觉得来的。
虽然审讯已经结束,但谁也不敢退去,都屏住呼吸,等他接下来的话。
这才是今天的重点。
查案子一事,慕容铁锤也好,杜少卿、何御史也罢,个个都是能手。不过,也只是技术层面的,而眼前这位始终睁不开眼、整日昏昏沉沉的老太监,他的话,才是指导层面的。
案子怎么查,往哪里查,查到什么层面,说到底,还是这位说了算。
赵铨坐直了身体,揉了揉眼睛,“人老了,忽然变得格外的念旧。不知为何,今天想起小时候了,那时,我还没有进王府伺候主子,我们那个村子特别穷,百十户人家,只有两口水井,一口甜水井,一口咸水井。每天早上头等大事,就是早期排队去打水,记得有一年大旱,甜水井水不够分,为了争夺水井使用权,村子里两个家族,大打出手,最终一家获胜,霸占了甜水井。失败的那个家族,也不甘心,总是想方设法搞破坏,要么堵了井眼,要么往甜水井里投毒,最后闹来闹去,两口井都没法用了,全村只能靠那口咸水井过日子。”
他叹了口气,“我觉得吧……”
众人都竖起了耳朵。
什么甜水井、咸水井,明面上说是家族里的水井之争,但暗中却都明白,指得是太子朱延和太平公主之间的权力之争,前面这些,都只是陈述事实,而接下来的话,则是表态,关于这件事的表态,关于公主、太子两人争权的表态。
赵铨说道:“都是乡里乡亲的,有口水吃就不错了,非要争得个鱼死网破,最后谁也没落个好!”
慕容恍然。
杜少卿、何进明白。
徐亭、谢芝华也都会意。
这不是赵铨的意思,而是陛下的意思。
两人斗一斗,是没问题的,有斗争,皇权才能巩固。但要是弄得鱼死网破,那就不是陛下愿意看到的结果了。
说完这些,赵铨站起身,缓缓走了下来,路过范小刀身旁时,忽然一个趔趄,范小刀连忙扶住他,道:“赵公公,不碍事吧?”
这位赵铨,也算是老相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