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意就好。”
曲正风没回头,深邃的眸光只凝在手中这最后一柄凡剑的剑尖上,细细地在磨刀石上打磨,让它的形状更好,剑锋更利。
“听说崖山那边来了一位‘外客’?”
“啊,是。”
仿佛是没想到曲正风会主动开口问,御山行吓了一跳,才连忙开始回想自己刚才在广场上所见。
“是有这么个人,就站在见愁姑娘旁边,以前也没见过,看着挺年轻也挺好看的。”
“……”
手上磨着的剑没有停,可心里面却稍稍顿了一下,片刻的静默之后,他也没回头,只淡淡道。
“你去吧。”
“……是。”
虽然有些莫名其妙,可御山行还是觉得,早点走比较好。
今天的剑皇,感觉比往些日可怕多了。
他可是个惜命的人。
他不知道御山宗开山祖师为什么要留下训诫,让后来的宗主在曲正风叛出崖山之后跟随,更不知道曲正风为什么要收留自己。
当然,也不想知道。
有时候知道得越多,烦恼越多,万一招来杀身之祸怎么办?
所以曲正风一开口,他乐得溜之大吉。
没一会儿人就已经不见了。
这时候,曲正风才慢慢地停了手,用旁边的湖水将已经磨好的凡剑洗净,沾着水光的剑身,霎时间寒光四溢,映着他那一双深黑无底的眼眸。
红蝶慢慢自另一头走了过来,看向他手中这一把磨好的剑,便问道:“既然好奇,何不自己去看?”
“好奇,可没必要去看。”
曲正风持着剑,站起身来。
没穿着那一身外袍的他,那一种一切尽在掌握的上位者的气势没有衰减半分,且更多了一种孤绝的剑客气质。
红蝶注视着他,心下不知为何生出一种微微的苍凉,过了许久,才低低地问了一句:“值得么?”
值?
曲正风竟然笑了起来,也没回看红蝶一眼。
剑在手中,分明只是一柄没有什么特别的凡剑,可在抬手向着虚空中递出一尺时,剑身前端一尺包括那剑尖,竟然凭空消失!
“我心里,从没有什么值或者不值,只有想或者不想。”
此刻的他,就像是握着一柄断剑,口中说着这般的话,却浑似没有在意这话的内容一般,顺着这“断剑”,将目光递向了前方三十丈处。
红蝶见了他这看似平平无奇的一剑,已是心头一惊!
哪里还记得自己方才问了什么?
这一时间只顺着他手中剑指的方向看了过去——
三十丈外,湖面上空!
一截连着剑尖的“断剑”,竟然凭空出现,遥遥与他手中之剑连成一线!
不是剑断了!
而是“空间”断了!两截“断剑”之间的空间,就好像生生被人截去,又好像是生生被此剑越过!
所以剑柄在此,剑尖在彼!
曲正风手腕一转,长剑随心而动,眨眼便收剑而回。
剑,还是刚才的凡剑。
既没有断裂,也没有丝毫的改变,除了那剑光和沾染自曲正风磨剑时的剑意,再无任何特别之处。
“此剑,比有界,何如?”
他垂眸凝视这剑片刻,终于还是回头看了红蝶一眼,似乎含着点笑意问了出来。
红蝶昔日是在不语上人身边,类似的场景不是没有见过,可曲正风……
他此刻满打满算也不过勉强是个返虚中期!
怎么会?
回视着曲正风的目光,她眼底已经是说不出的不解与震悚,末了才隐隐想到剑上。是因为剑,所以能超越自己此刻的境界,达到这般超绝的地步吗?
红蝶勉强压住了那惊异,却掩不住那种叹为观止的骇然:“此剑,不是有界,胜似有界……”
于是曲正风回转身去,只随手将这剑向湖心一投,它便一下没入了湖中,与此前八十年里磨的其他无数凡剑一起,插在了湖底。
涟漪在湖面荡开,刹那间揉碎了倒映的所有景致。
波光摇晃,但觉千形万象化去。
他那一双沉黑的眼眸,也似被这波荡扭曲的湖光晕染,渐渐有一种异样又令人心惊的神采缓缓浮出,填满瞳孔……
这一刻,才是真正的“入魔”——
身是剑皇,心有剑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