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委屈啊,我冤啊,凭什么人家有爸爸养有妈妈爱,我什么都没有,我只有吴玉清。
我一直哭一直哭,哭够了拿着五十块钱出去。关门的时候,碰到隔壁家的儿子,本来叫陈飞,后来觉得陈飞这个名字太容易重名,又在后面加了个“扬”字。
陈飞扬比我小三岁,现在才十四,现在去体校了,很少会碰到他。小时候是个病秧子,他家天天在楼道里倒药渣,我爸妈为这事儿跟他家吵过很多架。
我也欺负陈飞扬,他的小自行车我抢,抽陀螺我抢,他穿开裆裤的时候,我还揪过他的小弟弟。
这事儿他应该不记得了。
大了就不怎么说话了,他现在长得和我差不多高了。看见我红着眼睛,陈飞扬愣了一下,知道我们家的人不能惹,急忙用钥匙开门藏进去。
我不屑地撇了下眼睛,找到一家卖内衣的店面。
里面装修的真好,那些内衣也真漂亮,店员看着我不冷不热的。我不挑样子,就直接看上面的价格,便宜的就多看两眼。
最便宜的居然要十四块!
那天我就没舍得买,也不好意思挑。
回到学校,我有了五十块巨款,简直觉得怎么都花不完了。那时候有种饮料叫非常柠檬,绿色瓶子的,两块五一瓶。
我记得最后一次喝它,是我爸那天打麻将赢钱了,我从桌子上拿了两块五,就买的它。
今天我决定挥霍一把,在学校的商店里买了一瓶,一口一口珍惜地喝。看着饮料上的包装纸的线,就怕喝到一半以下。
那天晚上,宿舍有人说丢了五十块钱。我已经躺在上铺睡觉了,她们把这事儿闹得沸沸扬扬,说话影射我,“还买饮料,没爹娘没家教。”
我蹭一下从床上坐起来,蹭蹭地从趴下上铺,叉腰站在说这话的女生面前,“你刚才说什么!”
女生不敢承认啊,装腔作势地,“哪说什么了,我们在讨论谁是小偷。”
我就瞪着她。
她也不怕,“你瞪我干什么呀?”
“你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你觉得谁是小偷。”
女生阴阳怪气的,“我又没说是你,那么紧张干什么。”
真的,差点我就打她了,要不是我没有爹妈撑腰,我经不起他们折腾,我今天肯定就打她了。
我也不上去睡了,抱着胳膊随便找一女生的床边上坐下,“好,你们查,今天还非要查出来钱是谁偷的不可了。谁这么不要脸啊,好意思偷怎么不好意思站出来!晚自习之前丢的是不是,今天中午谁最后出的宿舍,晚饭时候有人回来么,反正跟我没关系。”
他们顺着我说的话开始研究,互相作证啊什么的,最后也没差出来个结果。
闹得挺晚的,我们宿舍还扣了量化分。
最后我上去睡觉了,早上睁开眼睛的时候,听见下面那个女生在骂我,说什么要找她爸爸来收拾我。
当时我也没什么感觉,等进教室的时候,越想越不痛快,往后排一站,趁着教室静悄悄的,直接问那女生,“XX你早上说什么?”
女生没敢回答。我走回自己的座位上,顺手捞了本历史书拍在桌子上,“找你爸爸,找你爷爷来也没用。”
这女生就被我骂哭了。
班主任王昭阳来了,因为宿舍扣了量化分,证明昨晚大家没好好睡觉,说话被查到了。王昭阳在讲台上问,“昨天晚上302谁不好好睡觉说话了,站起来!”
我蹭一下就站起来了,这帮怂逼,你们怎么不站啊?
班主任看我一眼,“还有呢,她一个人能说话吗?”
我们班长女生,和我一个宿舍的,就跟着站起来了,飞快地和班主任解释昨晚的事。那个被我骂哭的怂货也红着眼睛站起来了。
班主任让我们一个宿舍女生,都去操场上跑步。
怂货们还没动,我直接就从座位上出来了,跑就跑,反正我确实说话了。怂货们只能跟着我出来跑。
我是跑在最前面的,也是跑得最快的,她们三两结群并一排,只有我自己在跑。王昭阳就站在操场边上端着胳膊看,后来把班长叫过去问了点什么,放我们走了。
下了早读,班主任把我单独叫去了办公室。
这会儿办公室就我们俩。
我脸色挺不好看的,生气。班主任问我,“你怎么把XX骂哭了?”
“我没骂她。”我皱眉反驳,憋不过气,“谁让她狗嘴乱喷,说我偷钱。”
王昭阳看着我,他喜欢翘二郎腿,喜欢把双手抱在膝盖上,皱眉,他说:“不是你拿的你那么激动干什么。”
这话一听我就不乐意了,合着您也觉得是我拿的呗,我就瞪他。
王昭阳换了姿势坐,说:“我相信不是你拿的。”
我有些不确定地看着他,怀疑他是在安慰我。
他的表情异常坚定,带着些安抚,“我相信你,真的。”
被信任的感觉也这么让人感动啊,我又委屈了,撇着嘴开始掉眼泪。凭什么啊,凭什么就让我承受这些,就是因为我爸爸妈妈不争气,他们死了。
王昭阳依然坐着,保持师生的距离,他说:“燕小嫦,你是我见过的最坚强的女生,别哭。”
我就抬手抹了把眼泪。
他想起点什么,从抽屉里拿出一袋牛奶,还是热乎乎的,递给我,“拿着。”
我纠结要不要拿,他又说一遍,“拿着。好好学习,你以后肯定比她们都有出息,没想那么多,听见没?”
接过牛奶,我哭得更汹涌了,发自内心地,呜呜咽咽地,“谢谢你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