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无关紧要的账簿,货栈里是清一色的架子,清一色的职员,人类秩序和毫无风浪的平庸——这一切延伸至临近道拉多雷斯大街的那面墙上。透过窗户传来的,是另一种现实到来的声音,声音平淡无奇,就像将架子笼罩的平静氛围。”
阿尔瓦罗·德·坎普斯轻嘲的声音传来,而费尔南多·佩索阿沉默不语。
瘦高男人穿着正装套装,目光逡巡于桌面的墨水瓶,逡巡于桌边的账本。
沉默的目光。
看不出他的想法。
但费尔南多·佩索阿并非沉默的羔羊。他并不无力。
他抬起头,目光落在只见过一面的英俊男人身上。对方打扮得风度又不失潮流,英俊的面庞轮廓处处恰到好处,那双眼眸微微敛起,看着一个人时,任何人都不会不为那其中的温和意味动容。
他在等待自己的回复。
于情于理,哪怕是拒绝,费尔南多·佩索阿都得说些什么。
可说些什么?
真实的费尔南多·佩索阿乏味无趣,日复一日重复同样的工作,毫无壮志也不愿掺和其他人的事情。
在外人眼中,他是异能力的主人。
实际上,他只是个隐藏在所有人中的胆小鬼。费尔南多·佩索阿才是那个不存在的人。
离幸福越近,这个事实就越加清晰,他也就越加胆怯。
一切的倾慕情绪都在这样的自我抗拒中消亡了。
“我对生活要求很少,而这点微薄的要求都无法实现。”费尔南多·佩索阿说,“一片邻近的旷野,一缕阳光,一点点宁静外加一小片面包,不被自己的存在感所压抑,不向人索取也不被人索取什么——”
“这点要求也无法实现,就像我们拒绝施舍乞丐零钱,并不是因为我们吝啬,而是因为懒于解开我们的外衣纽扣。”
“成千上万的灵魂像我一样安于对日常命运的坚忍,以及失落的梦想和无望的希望。”
他不是自己。他是所有灵魂中的那个虚无。
“我有可供安身之处,并且有足够的闲暇来做梦、写作以及睡觉——我还能要求什么?还能对命运抱何种期望?”
“或许我有巨大野心和过高的梦想,但小差役和女裁缝也是这样,每一个人都有梦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