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通张了张嘴，似是要再说什么，却发现老伯转身离去，不再理会他俩。易通无奈的笑了笑，轻轻道了一句“郑重”

就此，拉着小灰消失在街头巷尾。

……

……

越城的西边有群山围绕，群山围绕这一条湖。湖中央有少年游荡，群山上有青年筑房。

那些山体中，有一座普通的山，从山脚上至山顶是一条螺旋上升式的小路。沿着这条小路一直绵延而上，到达尽头后有一座草屋，草屋较为简陋，面积也算不得多大，这样普通的草屋也有篱笆围成一道栅栏。

易通走进草屋，放下书本，走向锅炉旁，揭开锅盖，用两只破瓷碗盛了两碗绿豆汤。他品尝了一口，啧吧啧吧了嘴，眼睛发亮，满足的喊道：“小灰，别愣着，快来尝尝这绿豆汤的感觉如何？”

小灰看着眼前满意的喝着绿豆汤的哥哥，然后四处张望了一下这件破旧的草屋，内心充满惆怅。他想过会有离别的一天，他也警告过自己，如果真的到了那一天，千万不能伤春悲秋，该干嘛干嘛，没有用的情绪应当被废弃掉，这是易通教给他的。

小灰捧起那碗绿豆汤，咕噜咕噜几声便将整碗汤喝尽。

易通看着他，惋惜的摇了摇头说道：“你喝的这么快，品尝不出来什么味道的，浪费了啊。”

“因为品不出来好味道，所以不会怀念这种味道。不会怀念就不用回忆，人一旦不回忆过去，做手头上的事情时就会专注些。这些是你教我的。”小灰面无表情的说道。

“那能一样吗？能一样吗？有好吃的好喝的就不用去想什么过去未来的，我们又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既要顾全那个，又要顾全这个。我们就是普通人，吃饱喝足是首要任务，懂吗？做事情也要吃饱饭才能做啊。”易通很认真的教导。

小灰不再说话，转身从水桶里舀了一瓢水，清洗破瓷碗。

夜色将至。

油灯闪亮。

小灰将整理好的被褥轻轻盖上了一层棉纱，防止尘埃布满被褥。随后拿起鸡毛掸子将草屋的犄角旮旯打理了一遍，期间喃喃自语道：“希望再回来的时候，什么都没有改变。阿弥陀佛保佑……”

易通在一旁用半截哈绒草绳捆绑着此去路上的行李。

“把皮影人偶带着，不然到了圣京又要重新做，麻烦。”易通突然转身对小灰说道。“这玩意可是咱们赚钱的利器，不能给漏了。”

“那里会有人看这些影子戏吗？”小灰语气有些不确定的问道。

易通略一沉默，说道：“这个世界从来不会厌烦好故事，只要咱们的故事够好，总会有人看的，有人看就有生意，所以就能赚钱。”

小灰不再说任何说，只是心里默默问道：哥哥，你到底哪里来的那么多故事？

易通知道小灰所想，心中默默作答：都是沾了圣贤的光。

易通和小灰背着行李，推开房门，破旧的木门发出嘎吱嘎吱声响，小灰锁好了门，将钥匙从门底塞进小手才能够得着的地方。他们俩人踏着青石板，向前走去。没有再回头，这里的草屋留给过去，这里看到的青山和明月，从今以后都留在梦中，如果……还能有以后。

夜色将至，本该歇息，然而这俩人却选择此刻出发。

易通一边走一边对小灰温和的说道：“今天先走这一夜，从越城走太遥远，我们从岚山绕过去，直接省了三天的路程。从这里走到岚山得花十二个时辰，白天出发，夜晚穿山不安全。夜晚出发，白天穿山，心里踏实些。还有，这一路上怕是有些不踏实，可能会见血。”

小灰说道：“哥哥，我们一定要这么赶吗？时间这么急吗？”

易通听闻此言，闭嘴沉默不语。他的脑海闪过一丝片段，那是一场烧得猛烈的大火，火海中葬着很多人。那些人，生活的很普通，然而一场冲天大火毁灭所有。他没有来得及看上某些人一眼，便再也见不到他们今生的容颜。

那时候的婴儿已经长这么大了。

易通看着小灰说道：“我怕，我怕很多事做不成，永远待在这个地方的话，所接受的信息有限，所接触的人有限。”

世界很大，有时候大到你以为你一生都走不完，于是便不再去前行。

奇才很多，有时候多到你以为你一生都遇不到，于是便不再去寻找。

所以有很多人，不敢踏出那一步，不敢望那么一眼，于是囚禁于天地之间的某一隅，不闻晨钟暮鼓。

可是也有一些人，总是会踏出那一步的，不论是为名还是为利，还是为了复仇。因为他们清楚的知道，既然内心潜在的**是那么强烈，那么他们便不得不踏出那一步。至于踏出这一步后，是深山火海还是康庄大道，一切不得而知。

征程这种东西，如果不想显得很悲壮，那么最好还是两个人一起走，因为彼此能有照应。

这个世界太多人习惯于把自己往所谓的孤独与绝境之处逼，最后一定要悲壮的骗足了观众的眼泪才肯罢休。但是很多事情不是这样的，我们有很多种选择，这些选择并不会走上绝路，可是不走上绝路的选择就不足以向外人称道，因为没有戏剧性。

戏剧性是很好的东西，可是当有些人将戏剧性弄得变了味道。生死别离、苦大仇深这些很戏剧的东西一旦烂俗，就会令人作呕。除了煽动一时的情感，并不能带来任何东西，为了煽情而煽情最后只能导致戏剧的死亡。

生活不是戏剧，但生活有大滋味蕴藏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