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代子黯然低语道:“自杀罪孽深重,那杀人难道就不必下地狱了吗?”
我与法慈久久无言,我想他也同我一样想起了曾经杀戮过的性命,信代子说的没错,既然宗教劝人不可轻生是一种对生命的慈悲,那么我们又有什么理由、以什么立场去结束他人的性命呢?
这也正是明镜所堪不破的执念,他不敢轻易伤己,却在无休止杀人,他信仰的并非佛祖,而是他自己,他只信仰他愿意接受的那一部分,却忽略掉佛法大慈大悲的深意,那怕会连累妻儿也在所不惜,多么自私的人。
空气忽然之间变得寒意逼人,我不禁打了个冷颤,开始怀念有温子曦在身旁时那种如沐春风的温暖,也不知为什么,但凡有他在的地方自成一方净土,能使人暂时忘却那些污秽、肮脏、下作和丑恶,就算只是想想,也能令我瞬间回暖。
法慈干咳一声,对我合十说道:“既然无情施主如此通透达观,老衲便将当年的情景全盘说将出来,老衲相信施主不是庸俗之人,无论我们是敌是友,也绝不会以此要挟,传播于江湖之中。”
我微微一笑,心知之前的言论已令素以执拗著称的法慈对我有所改观,遂既不赌咒保证亦不讥笑嘲讽,只静静的聆听后面的故事。
法慈抬头望着血红色的天空,手捻佛珠讲述道:“我虽然自小顽劣,但从不违背方丈的吩咐,故无论当时他是让我杀死他,还是杀死我自己,法慈都会谨尊照办的,哪怕我更愿意死的是我自己。”
“于是你就出手了?”我轻轻问道,仿佛这是一件无足轻重的小事。
“我有的选择吗?这些年我越发觉得他当初肯收养我,兴许就是为了那一幕。”法慈将手中的佛珠捻得咯咯作响,继续说道:“五毒追砂掌,这是我赖以成名得绝技,也是打中他胸膛的凶器。我至今还依然记得,他胸膛内的心脏勃勃跳动的频率,甚至还能感觉到那种温度,我一掌拍下去,大脑突然一片空白,当掌缘擦到他胸膛的温热,猛然间意识到对面那个人不是陌生人,是收养我、教导我、传授我武功和做人道理的恩师。”
“不要说了,不要再说了!”信代子哭着打断这番话哀求道。
法慈不为所动,如受了催眠般继续说道:“可是我已经停不下来了,百忙中将手掌一偏,还是扫中了他心口。我如受雷轰,瞪大眼睛看向那个掌印,方丈笑了,笑得咳嗽连连,嘴角带出了鲜血。我好怕,多么希望这只是一场梦魇,谁知道更大的噩梦还在后面。方丈说他是我的父亲,说他一直在等这一天,等我亲手结束他的性命,这样他就可以与母亲团聚了。我骇得面无人色,终于知晓了自己的身世,终于不再是孤儿,可是我却亲手杀死了自己的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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