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唤了小呆几声,始终不见回答,偌大的夜啼岗不知它躲到何处去了,之前挖掘它藤蔓的深坑也被毫无痕迹的填满了。
林子内一下子静寂下来,再不闻鬼哭,更没有了小呆的胡言乱语,这里面除了草木虫兽,当真是再无其他生命的迹象,已然是座再普通不过的山岗了。
把小呆所赠的那枚药丸揣入怀中,此时天色微微显出光亮,西方苍穹的浅白色月影尚未褪去,东方天空的红日则已欲缓缓升起。
又是度过了群魔乱舞、异象纷呈的一夜,原来我中土的奇景异况并不比东瀛稀少,只不过从前没有任何修炼的根基,所有才接触不到罢了。
伸了个长长的懒腰驱散走整夜未眠的疲惫,虽然超度亡魂时耗费了大量的功力,但那些灵力主要是借助于夜啼岗内弥漫的鬼魂阴气,故无情此刻仅仅是困倦而已,并没有上次在东瀛的脱力感。
城门终于开启了,我跟随着最早一批行人再次回返洛阳城,有别于昨日进城时的急迫心情,因着竹语的心事已了,平添了几分的轻松与释然。我深知此一番回到恩济斋,无论会面临怎样的惩罚,短时间内定然休想再行走江湖,故特意赶在进斋之前为无忧的失踪做点什么,否则就算深陷斋内也不得安心。
恩济斋,它就像一座亘古永存的堡垒,静静的伫立在这凡尘俗世中,也耸立于我们这些浪子的心中。无论行走在何方,又无论有过何种际遇,它始终鲜活的在心底占据有一席之地。
我几乎没进入过明斋,对于那里的装潢布局无从说起,但想来必定大异于不见天日的暗斋。恩济斋的孩子,偶尔练武之余最喜欢谈论的,就是光明正大的坐落于阳光下的明斋,其实能够进入那里,才是杀手的终极梦想。
就算杀手也是有梦想的,大多数孩子所盼望的,还是能够坦坦荡荡的行走于阳光下,没有人生来便喜欢如过街老鼠般的人人喊打,除非他是疯子。如果可以拥有个体面的身份度过此生,试问谁会主动选择去堕入黑暗呢?
不曾在暗夜起舞的人永远无法了解什么叫做寂寞如殇,每当我想起“寂寞”这两个字,首先会想到的,是初柔沉香榭的前任主人风影之。那时候,沉香榭并不叫现在这个名字,影之师兄曾取名为寂沙洲,寂寞沙洲,该是种何等寂寥的情怀。那个月下独酌、深夜抚琴、自弈成局的男子,在无数个自娱自乐的夜晚终究不能慰籍心底的裂痕。
若不是有初柔的事情在后,我怎也不会相信那个如草原孤狼般高傲落寞的男子会是那样无耻的人。或许是无情的眼力太浅薄了,又或许有些人穷极一生也终不能看透,局外人唯有化作一声唏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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