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船身靠住岸边,我等不及走楼梯,徐徐跳下甲板双脚踩上陆地的那一刻,对于数日来异国他乡种种光怪陆离景况的回忆直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不知道为了什么,踏上故乡的土地,心中突然有了股倦鸟知还的归属感,似乎连弥漫周身的空气都带有熟悉的味道。怪不得离家多年的人会得乡愁,少小离家老大回,荏苒异乡经年的间隔,终会成为生命里的遗憾。
像我们做杀手的,一年四季各地奔波,通常没有什么故土难离的困扰。可是再怎么奔劳,也未曾脱离开自己的国度,就算北方南方各地风俗差异过甚也都属于我中原的版图,无论走到哪里都理直气壮、四海为家。而周游异国则不然,再祥和的地方都觉心神不安,怎样也做不到彻底的放松。
由此而想到三界六道之分,其实不管身处于这人间界的任何一个国度,还都属于凡界范畴,遇到再多的异邦人也都算得上人族。站在整个凡界的角度衡量,应该都是一体的才对。现如今我们连自己人族内部的隔阂都尚未解决掉,又何谈大战来袭时的一致对外呢?
再比如那些离开凡界的顶级修者们,异世界的风景再好也终不是自己曾生长过的地方,其内心深处就真的没有一丝遗憾吗?
听闻徽州一带有首关于乡愁的歌谣:“前世不修今世修,苏杭不生生徽州。十三四岁少年郎,告别亲人跑码头。徽州徽州梦徽州,多少牵挂在心头;徽州徽州梦徽州,举头忘月数星斗,句句乡音句句愁。”每每唱起这段的耄耋老人们,只能在故地重温的思念里,慰籍着旧梦一样的乡愁。
“想什么呢这么入神?”肩头猛然传来易水寒大手的力度,“难道这么快就认不得这里了?”
怎么可能呢?去东瀛时就是取道自这扬州的港口,回来也是托楚爷的细心安顿,居然原路返回。看周边一草一木皆是数日前的景象,但人与人之间的心境却前后大不相同了。
忍不住偷眼向温子曦瞧去,不禁想起与他初见时的场景,好一个翩翩标致的美少年,谦谦君子,温润如玉。后者也正一脸温柔的凝望我,那如水般宽容深邃的眼波仿佛亘古存在般,总是在身后悄悄的告诉我,他一直都在。
心脏的温度陡然升高了起来,浑身像是被浸泡在温泉中,暖洋洋的却并不热燥。真的只是与他才相识三个月吗?那为何每次从他的眼眸看进他的灵魂深处,都恍然觉得早已认识他成千上万年了呢?
手心中一凉,不知何时他已走到我近前,将一块通透碧绿的玉佩塞在我手内。我微微愣神间只觉那玉佩握在手中冰凉刻骨、沁人心脾。
“子曦乃穷书生一个,身无长物,唯有这块祖传的玉佩相赠。”他摩挲着玉佩以及我的手掌,低声道:“此物或许不值几钱,但胜在冬暖夏凉尚算稀奇,你留在身边冬日暖手应不成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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