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封住车夫的嘴。”
叙夏道:“小姐放心,赖大是府外雇的,他媳妇是厨房里帮佣的,算不得吃苏府的饭。”
苏容意点点头,拉起兜帽将脸挡了个严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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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家老太君甄氏由身边的王妈妈扶着到静云寺后头的小佛堂里诵经。
“老太君,抄录好的佛经,已经贡奉在佛祖面前了。”
甄老太君“嗯”了一声,继续拨弄着手里的佛珠。
王妈妈实在不忍心,“您这夜夜抄经也实在是太……”
回回来,回回都会供,她年纪这样大,可怎么受得了。
“你不用多说。”甄老太君的嗓音苍老却有力,“是我业障太深……”
王妈妈轻轻叹口气,也不说什么了。
身后突然有响动,王妈妈蹙眉,回头却看见一个秀丽无双的年轻小公子正扒着门边,眼神深深地凝视着甄老太君的后背。
还是自己熟悉的布衣圆髻,一身清淡。
明明才只有两个月啊,苏容意却觉得有一辈子没见祖母了。
“你是什么人!”王妈妈道:“这里可是我们……”
苏容意轻道:“我想和老太君说几句,妈妈可否应允。”
“不可不可,”王妈妈说:“小公子,你要拜佛,去前头吧。”
甄老太君似乎没听到两人说话般,继续背对着她,嘴里一遍遍诵着经文。
“祖母……”出口的嗓音有着难以言说的苦涩,“是我啊……”
甄老太君的拨动佛珠的手骤然停住。
王妈妈也被她吓了一跳,忙道:“你这后生如何这般乱喊人……”
苏容意状若未闻。
“祖母,我没有死……”
她不顾王妈妈的惊诧,低声诉说着从四岁时丧母,到七岁丧父,八岁掌家,十岁打理产业,自己与甄老太君相处的点点滴滴。
夏天坐在祖母瓜棚底下乘凉吃香瓜的她,冬天围炉偷懒偷偷把祖母的貂裘烧了一个洞的她,带着薛栖打架被祖母罚着去跪天井的她,送祖母离开绥远去金陵时泣不成声的她……
王妈妈在一边听得大骇,差点站不住脚。
甄老太君终于道:“阿苗,扶我起来。”
王妈妈急忙扶着她缓缓起身。
甄老太君转过脸来。
这是一张饱经风霜的脸,千沟万壑的。
边塞的风雪总是格外厉害。
“祖母……”苏容意忍不住又叫了她一声。她多想问问她身上的旧伤还疼不疼,夜里膝盖还痛不痛,吃得好不好,自己死了是不是整夜合不拢眼……
千言万语,竟还是不够。
甄老太君目光沉沉地打量她,却只说了一句:“佛门净地,休容你胡说!”
苏容意知道这事有些匪夷所思,祖母一时不能接受也是有的。
“祖母,你听我说……”
“闭嘴,我孙女薛姣已经死了!”出乎她意料的是,甄老太君竟是这个反应。
苏容意愕然:“可是我……”
我已经托生到苏容意身上了啊……
甄老太君却不愿意听她多说,声音疲惫万分:“不管你是什么意图,逝者已矣,放过她吧。”
“老太君,注意身子啊……”王妈妈担忧地说。
“祖母,您怎么样?”苏容意想上去扶她,却被她一把甩开了。
“你走吧。”
“祖母,我真的是姣姐儿啊,您还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