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金毡巷中行人辟易,有那躲闪不及的,便只得五体投地跪伏在道旁,大气都不敢出。
车马驶出后不久,另有近百男女婢仆自偏门而出,步行相随,卫姝遥遥顾视,发现其中有几个还是熟人。
脑中浓雾便于此时散去,现出了几个名字、些许旧事,她于是记起,阿琪思的主子花真一早便定下了,要于今日去郊外庄院行猎。
只是,花真出发的时候似乎晚了些,这都快掌灯了,也不知是被什么事给耽搁了?
这样想着时,一种很模糊且复杂的情绪便涌动于心底,其间有轻屑,有恼怒,甚而还有杀意。
那是阿琪思本人的心绪。
看来,阿琪思对这位花真主子并无敬畏,甚至经常想要杀掉对方。
不错,不错。
上不畏天地、下不惧人皇,这才是我中原女儿家当有的气魄。
卫姝一时间颇有老怀大慰之感,很想要拂一拂衣袖以示宽怀,可随后她才发现,自个儿正一手挎竹篮、一手撑油伞,并没有多余的一只手来给她做这个前世常做的动作,不由得微觉惘然,可心底深处却是多少松快了些。
阿琪思,箭十一,果然是朕一眼相中……呃,还中……的好姑娘。
卫姝弯了眉眼,一任伞外雨点打湿了衣袂。
左元帅府门前车马辚辚,喧嚣声很快便随花真车驾的驰远而散去,厚重的大门重又阖拢。卫姝便也收回视线,转望向不远处打横的一条短巷。
那巷子里开着两道角门,举凡元帅府仆役出入,皆从这两扇角门走,阿琪思之前离府时,亦是从这里离开的。
真成奴仆了啊。
卫姝怅怅地看了那短巷好一会儿,方才低下头,认命地走了进去。
说是短巷,实则这巷子也并不短,走一走也颇要花上一会儿功夫,只是相对于长而宽阔的金毡巷显得很短而已,由此亦可知左元帅府邸之豪阔,而莽泰那丹在城中的权势,更可见一斑。
据阿琪思所知,莽泰那丹出身于金国寒族,其父原先只是个普通士卒,随老族长四处征伐,因战功赫赫,后被赐予了贵族身份。
二十年前,长大成人的莽泰承继家族之志,亲执长槊与宋军在阵前厮杀,曾连夺三座城池,还救过三皇子的命,待回到皇都后,金国皇帝便将他封为护国大将。
少年成名、英武有为,许多家族便都来与那丹家联姻,莽泰前后共娶了八房妻妾,养育成人的子女多达十五名。
约在一年多前,莽泰携长子固德、七女花真并几名姬妾离开金国皇都昌黎,赴任白霜城边军左帅,其长子固德那丹则被封为白霜城的“东城将军”。
至于城中原本一家独大的“南境固锁大将军”布禄什富伦,则被朝廷擢拔为右元帅,与莽泰同领十万大军,驻守边城。
莽泰最近并不在白霜城。
半个月前,他不知何故突然匆匆离开,阿琪思偷听到了几个女奴私下的议论,这才知晓了此事。
莽泰好像走得很急,身边只带了数百亲卫,却将他一向信重的长子留了下来。
在卫姝看来,莽泰此举的缘由之一,应该还是有让固德子代父职、守住中军大营之意。
相较于莽泰那丹这个外来户,曾经的南境固锁将军、如今的右元帅布禄什,才是白霜城真正的地头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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