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儿茫然地看着她。
她的眸光空且散,是晕迷后初醒之人的眼神,好一会儿后,那涣散的视线方才聚拢在了一处,凝视着眼前之人。
这是卫姝第一次在如此近的距离、如此清晰地瞧见一个人的瞳孔在瞬息间紧缩。
烛火下,那双眼睛里的警觉、戒备、惊异与慌乱是如此分明,却唯独不曾映出重遇故人的欣喜。
虽然她一眼便认出了卫姝。
而卫姝亦发现了这一点。
毕竟她在莲儿面前数度以男装黑面的样貌出现,且每一次出现皆与密事、要事关联,对方绝不可能忘记。
可现在,她们却无一句寒暄,就仿佛那年许光阴的阻隔,从不曾存在于彼此之间。
沉默地对视了片刻,莲儿嘴唇翕动着,语声沙哑地道:“你怎么……”
“癸卯死了。”卫姝打断了她,秋水般的眸光滑过她的袖缘,稍作停顿,复又转向一旁。
就在方才假作探脉的那一刻,她已然探出了莲儿袖中圆且坚硬的事物。
与癸卯的那块铜牌极为相似。
然而,卫姝也并不能断定莲儿必是长锋营密谍,此时出其不意地开口,未始没存着诈一诈对方之意。
听了卫姝所言,莲儿的眼神一下子便黯淡了下去,却也只有一息。
一息后,她的神色已然归于平静。
她两手撑着地坐了起来,左右顾视一番,轻轻咳嗽了几声:“这……这阵法是你破的罢。”
并不是在询问,而是在陈述。
说完了话,她又抬头远眺,仿佛在观赏园景,还盯着头顶那盏水晶灯瞧了一会儿,方才叹息道:
“原来,曹家的花园是这个样子的啊。”
她转向卫姝牵了牵唇角,笑容里似是含着一丝苦涩:“我和癸卯盯了这里两个月,今天才寻到机会,没想到……”
她止住话头,静静地看了卫姝片刻,便自袖中取出一块铜牌,递去了她的眼前:“你验一验。”
她仿佛笃定了卫姝会验看信物,就如同她笃定卫姝对她的猜忌与试探,于是索性光明正大地将铜牌交了出来。
审时度势,取舍得当。
卫姝在心中给出了这样的考语,同时也再度觉出了震惊。
能在短短几句话里便认清形势,并做出最合理的判断,这还是她认识的那个只会哭的小女奴么?
这样想着时,卫姝的面色却并无变化。
高踞宝座那么些年,她业已惯于泰山崩于前而不色变,脑中所思与面上的神情从来无关,有时候她甚至能在心里哼着乡俚小曲儿,面色却端重得仿佛正在办祭天仪式。
一如此时。
莲儿伸出的手停在半空,抿了抿嘴唇。
这细微的动作让她的笃定有了一丝裂痕,险些便要维持不下去,所幸卫姝及时开了口:
“你们在查什么?”
她没去验看那块铜牌。
莲儿心头莫名一紧,却又没来由地松了口气。
方才那一息的安静,极重、极深,似是无孔不入,又像是深不可测,有若实质一般般,迫得她连呼吸都有些困难。
而此时的她却又感受到了风拂过面颊的凉意,也听见了远处夜市的喧嚣。
“我们在查倭子。”莲儿说道,主动将腰牌翻转过来,有字的那面迎着光,以使卫姝看清其上的“庚辰”二字。
这一章依旧是存稿箱发的,估计我这会儿应该已经到家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