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明不懂女孩子?
初识那日,两人都饮得大醉,勉强睁开一双惺忪的眼,笑吟吟地凑了过去,辩清他神色里的茫然,才知对方此番困惑是真。低笑了两声,一臂搭上他的肩,很有几分风月场上混得风生水起的得意,信口诹出些心得,也不管对方听懂几句,勾肩搭背地带他荡去了常去的酒楼。
酒不够喝,酒后真言却是听去不少。
异域的青年,孤身入长安,出口便是令人难以辩驳的惊人言论,对人的嘲讽都道得逻辑严谨,令人不由拍案叫绝,其中眼界见识,岂是我等凡人能懂。这样的人,竟对女子戏言不能领会半分。
由此有了结交的契机,此后扰他的日子不少,提一壶酒,吟三两首意气难平的诗,谈笑相处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心血来潮扔给他一两本淫词艳画,他捧去翻阅,竟也看得面不改色。酒壶空了大半,眯着眼注视他良久,一言不发地又将佳酿独自饮尽,不知怎的改了主意,叹他还是不要继续研究自己难以领会的东西,随后寒剑出鞘,不由分说出剑将人手中书卷绞成碎纸。
那日纷纷扬扬的纸页落尽,仿佛炙热心火舔遍话本中的浓情蜜意,难言的恶种破茧而出,扎根心脏,向四肢百骸疯狂生长。刀锋所向,为求一战。
他起身望来,眸中千尺寒潭映出剑影,而后现出自己,全无对上美貌姑娘时的困惑。
言灵咒术缚上四肢,不过片刻犹豫,反而错失了制住对方的机会。被无法反抗的力量压上地面,疼得痛吟难抑之时,倒生出一种难言的愉悦,电流行过全身,挣扎着抬起头,勉强露出倨傲的笑来,满不在乎地调侃。
“神也会愤怒?”
“那种东西很有趣吗,值得你发这么大脾气。”
纵使不谙世事,也不妨碍他的智慧和强大令他在这片大陆上崭露头角。自那日起便不告而别,联系虽断,街头巷尾关于这位天才的传说从来不少。对他现状不算一无所知,听得索然,同友人饮至尽兴处,干脆离席牵马,穿过繁华城池锦绣山河,一路披星戴月,日夜兼程行入荒芜大漠。
困住自己的不是覆灭的楼兰,也不是杀伐果断的女皇。
全身退出长安,来挑战者所对的再非君子剑。青莲渴血,怨怼难舒,天边最后一缕残阳没入暮色,脚下已伤残遍地。
极少携伤而返,暮色里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有踏足踩过的枯草发出分明的碎裂声。
“明天我就要离开长安了,你回来得很巧。”
他极低的声音听起来更像是叹息,一副无喜无悲超脱世人的口吻,就像没有发生过那场闹剧,就像自己从未离开。
当谁是傻子?
心底一声嗤笑,青莲携杀意攻去,神来之笔划出惊天雷电,以此作牢压回他束来的必杀言灵。热血溅上眼角,长剑破肉穿骨,贯透肩膀将他压向地面。
居高临下看他落败的狼狈,溅在脸上的血往他衣间落,同人肩头蔓入衣料的血液混在一起,扑面而来的只有腥气。
“我记得,今天是你的生辰,所以特意赶回来。”
醉酒那日听到的东西够多,青莲入长安之事传得沸沸扬扬,不避而远之,还要特意等在这里。我无欲无求的高贵神明,你分明在高兴。
剑锋压进地里几分,就此钉死了他,在人痛吟中伸出手,掌心压他唇上,把那些痛苦的声音堵回喉咙,温言安慰。
“别这么看着我,你开心点。”
生辰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