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川道,“相比于山上修道那种安稳,战场还是残酷的太多了。”
“唵,”杜博安一边将手中的赤红葫芦别回腰上,一边又从腰上摘下另外的一个道,“修道这种事情,本来就是逆天而行的,一路之上艰难险阻,方有一线生机可能得道,也不能说就比战场安稳,何况生在这般乱世,一味避世潜修与大势不合,更难得天地认可,相反入世应劫,就如这次一般,但凡可以活下来的,身上都会多一丝气运缠绕,反倒更容易将路走得顺畅,这几日无论大军之中还是宗门弟子,多有破境的,便是没有破境,也修为精进,便是这个道理。”
“不过是生死之间感悟更多,也更直指本心罢了,军中修炼者都是如此,”洛川道。
杜博安显然并不认同这般说法,摇头道,“天地大势,大道气运,并非虚无缥缈不能琢磨之物,太守大人不可轻视之,就如你困在中京城时,无论如何都破境不得,一朝出了中京城,便如游龙入海,气运之盛不可同日而语,继而破境也好,治国也罢,都如有神助,你能说这些东西皆非气运使然?”
洛川没有答话,照水城越来越近,远远的便能看到,官道一旁的巨大的亭子里,有一队人正在等候,其中为首的,正是如今作为照水城主将的孟子安。
到了这里,原本始终走在洛川身前,通常一言不发的孟草儿忽的转过身来,对洛川道,“太守大人,我该走了。”
洛川也没有多少意外,这些天每日行军,他都与孟草儿相邻相伴,可他始终没有开口问过他,是否可以留下,而他也没有说过,直到此刻。
思齐看向孟草儿,又看向洛川,没有说话。
杜博安竟也停下手头摆弄葫芦的动作,看了过来。
“你可以留下,”洛川第一次说出这句话来,“撼山军仍是撼山军,你也仍是撼山军将军。”
孟草儿哈哈一笑道,“太守大人如此信得过我?”
洛川一点玩笑的意思都没有,点头道,“是。”
孟草儿摇头道,“你不该这么容易相信一个仇敌的拥趸,”他拉拽了一下背后巨大箱子的背带,一边随着大军行进,一边扭头看向远处的孟子安,“永昌郡没有了,永昌旧臣就不该有那么多,有了你,撼山军就应该是一支新的撼山军,这永昌,也该是个新的永昌。”
他回过头去看洛川,脸上不再有笑容,他声音很高,不惧四周任何人听去,“我现在有些相信,你能将这一支撼山军带到真正的人族强军的位置上去了,虽然作为一军之将,你还差得太远太远,但作为他们的魂,作为离郡所有士卒的魂,你够资格!”
“走了!”孟草儿从来不是能够说出这样一番话还站在这里接受旁人注视的人,他转身就走,从撼山军自发为他让出来的道路上穿过军阵,背着他的箱子,头也不回的往北而去,连手都没有再招一招。
思齐看着孟草儿离开的方向,轻声道,“我觉得这位孟将军,是个挺好的将军,让他就这样走了,太过可惜......”
洛川也朝孟草儿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点了点头,“这个世界,不是好的将军就都可以为我们所用,世间的缘分便是如此,”他忽的又从那种情绪中走了出来,看向远处亭子里的孟子安,“可只要南夷仍有北上侵我人族之心,我们与他,就仍在同一片战场上,并肩作战。”
思齐似懂非懂,再去看时,孟草儿雄壮的背影,已经走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