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喜欢,其实也谈不上男女之情,只是难得志同道合。记得有一次他们去农田,城澄指着那片天地向往老年的生活。而他所描绘出的愿景,正是城澄想要的。这世上这般懂她的人极少极少,要是能抓住眼前这一个不是最好?可还是不行,他们太像了,狠不下心,又犹豫不决。难得决绝一次,还夹杂着世俗的牵绊。行霈还有宋府的老老少少,那么多牵挂。对她而言,做个孤家寡人,才是最好的选择。
只是她没想到会再遇到裴启绍,还犯下这辈子最大的错误,可等她意识到错了,已经太迟。九年,她用了整整九年时间去修补这个错误,如今故人已逝,她也想松开她的枷锁,去看看她还未来得及看过的风景,过回她原本的生活。只是这一次,仍旧是独自出发,还是和王爷一起,选择权在裴启旬手上。
城澄骨子里大抵是个悲观的人,就像当年和云舒说过的一样,无论他们对她多好,她都始终相信,在他们眼中江山与权势永远比一个女子重要。譬如裴启绍,他说他控制不了荣王,所以只能满足他——用她来满足他。如今呢,摄政王大权在握,阻碍他施展拳脚的皇帝已经死了。新帝年幼,根本斗不过他。在这个时候,他会放下一切,和她走么?城澄并无此奢求。
但她和裴启旬到底夫妻九年,她不能像当年对裴启绍一样不声不响地就走了。就算要分别,也要好好地说再见。毕竟九年如一日的温存与呵护,她不是不感激。而他已成为长在她生命里血液中的一部分,难以割舍。既然选择权在他手上,她总要一问。
荣王的书房前有一座人工湖,城澄依稀记得九年前也是这个世界,他叫庄征把她蒙着眼睛绑来这里,自己却跑出去看那波光粼粼的湖面,只留给她一个教人看不透的背影。九年后,她沿着这条石子路缓缓而来,却是怀着完全不同的心情。但无论过去还是现在,她的喜怒哀乐,皆是为他。
荣亲王府的书房不比别处,因王爷摄政之故,天下间大小政务皆是先报至此处,由他决定后再发明旨,故而守备之森严,丝毫不亚于皇宫。为避嫌,也因对政事不感兴趣,这里城澄甚少涉足,只偶尔叫忍冬她们送来一二汤羹。但今日亲自过来,却也未见丝毫阻碍,不及通传便进得屋内。只见裴启旬正背手立于窗边,背对着她站得僵直,不知在想些什么。
虽知徒劳,但她仍是轻手轻脚地朝他走去。荣王行军多年,对声音极为敏感,想必早已听到响动。但他既不戳破,她便将这戏做足。上前踮起脚,捂住他眼睛,肃声道:“不许动!我是刺客!”
他噙着一抹笑,也不转身,只是站在这春风扑面的窗畔。眼前一片漆黑,耳畔却偶尔听到清风翻书的声响,何等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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