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她口中一口一个妍贵嫔,城澄就知道现在她这个生母在昭祉的心里,还不如一个用她的安危做要挟,和她谈条件的女人重要。可是她又该说什么好呢?亲疏已定,这个时候告诉她真相,她只会以为城澄诬陷虞氏,破坏她们养母女之间的感情。她还能说什么?只当我自食其果,罪有应得,活该受这现世的折磨。
自元烨染病离京之后,城澄日日惦念着接回女儿,然而荣王为她为昭祉殚精竭虑,却未料得昭祉的心思已经不在他们这个家。城澄心中暗想,裴启旬已帮她太多,这回无论如何,都要靠她自己。
她好像没听出昭祉话里话外的意思,仍旧温柔若水般曼声道:“妍嫔那里,你放心,娘已经叫人知会过宫里面。再说啦,在你亲生母亲这里,她有什么可不放心的?”
妍嫔进宫多年,也无生养,近两年又是定妃与宁妃等人频入彤史,她若不巴紧了城澄的女儿,还有什么生存的砝码?也许长夜漫漫,做伴人也有了点儿情感,但怎比的上这寂寞深院里,她的柔肠百转,肝肠寸断。
可这些,昭祉统统不明白。她看着城澄,一字一顿地说:“是我不放心。”
城澄并没有顺着她的意思答应下来,反而每一步都替她谋划的好生周全。若是不明真相,昭祉或许还会感动不已。可是在知道城澄和荣王唯一的儿子已经夭折了之后,昭祉不免觉得讽刺。
弟弟还在的那些年,她常听人说起荣亲王与王妃如何伉俪情深,一家人如何和睦安乐的美谈。凡此种种,都与她无关,仿佛她就是个局外人,不属于这个家,还一厢情愿地在宫里排斥养父和养母,作着毫无意义又十分可笑的反抗。
她累了,既然荣王府不要她,她就在皇宫里既来则安。可现在,弟弟走了,城澄长日寂寞,就想起了宫中还有一个她,要接她回来了。至于她愿不愿意,他们一句都未曾问过。也许,她只是一个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人,如何作想,他们并不在意吧。
“若非弟弟早夭,您永远都不会想到要把我接回来,是不是?”
昭祉头脑发热地脱口而出,下一瞬心里就满是后悔。纵然父母对不住她在先,她也不该提及城澄最伤心处。就算昭祉与这个弟弟不亲,他却是城澄的亲生骨肉。可说出去的话就如同泼出去的水,既然没有收回的余地,也只好打定主意,硬着头皮顺着说下去,“您太自私了。”
昭祉说她不放心她,城澄的笑容僵在嘴角,却还能勉强维持。直至她提起元烨,城澄的笑容终于支离破碎,消失殆尽。
这几年,她不提,荣王不提,王府里的任何一个人都不敢提起小世子。如今这世上怕是也只有她,能这般直接而准确地戳中她的痛处,刺痛她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