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国朝,素来有个传统,即“功成做乐,治定制礼”。
礼制,是统治的基础之一,上到朝廷,下到藩镇,莫不如此。
尤其是北朝以来,家族政治在大唐渐渐开始消亡,礼制就显得更为重要了。
二月二社祭,朝廷要进行太社之祭。这一天,圣人的称呼变成了“皇帝”,在太社神座前的祝版上提署名问题,昭示他与天地鬼神的关系。
而在地方上,承平多年的河中府,同样年年祭祀不断。
社祭与日月、五星并为大祀,牲用太牢,即牛、羊、猪,乐奏黄钟大吕,比天子所用少“二成”。
王重盈出人意料地从病床上爬了起来,在随从的搀扶下,认认真真地完成了整套祭祀程序。
他的表情十分虔诚,嘴里念念有词,仿佛在祈求着什么一样。
军府衙将、幕府僚佐、州县官员、大族耆老尽皆到场,一同参加仪式。至于他们的心思有几分在祭祀上,又有几分在暗中联络,那就只有后土才知道了。
下了社坛之后,王重盈的身体晃了晃,亲兵立刻上前搀扶。
他一把推开了亲兵,倔强地站在风中,看着群山与黄河,右手微微握拳,复又松开。
在大河以西,有一个人,他起于微末,年富力强,充满了野心,对王氏所据有的富饶的河中垂涎不已。
他一心一意要在河中取得立足点,就像当年的西魏、后周一样。
他与宇文黑獭很像,从灵夏发迹,统领胡汉,要做那不臣之事。
后周之势将成,北齐何在?
王重盈叹了口气。
若今世再有北齐,多半不会败于邵氏的这个新后周,可惜没有。
河中,首当其冲啊!
王重盈转过头来,目光从众人脸上一一扫过。
亲军都指挥使陶建钊、衙军左厢兵马使张汉瑜、右厢兵马使刘训,这是王氏赖以倚重的大将。
王家五房子孙都来了。
侄男王珂还是那副样子,已经是行军司马了,但还是没有上位者的自觉。
侄男王璘、王瓒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样,也不知道昨晚干了什么,让人很是窝火。
息子王瑶亦在,王重盈的目光在他身上稍稍停留下片刻。
义子王殷蒋殷站在王珂身旁,神情肃穆。
这帮子弟,唉,几乎就没成器的!
地方大族也来了,裴氏、薛氏、封氏族老。
这帮人,都是老滑头。
尤其是裴氏,已经大大得罪了。封氏与灵夏邵氏,也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薛氏,看不出倾向,明哲保身,对王氏没有多亲近。
风雨欲来啊!王重盈心事重重地叹了口气,又重重咳嗽了两声,亲随连忙上前搀扶。
王瑶小心翼翼地避开老父的目光,又悄悄瞄了瞄几个兄弟。
虫儿性子软绵绵的,娶了李氏为妻之后,稍稍有些振作,但还是烂泥扶不上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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