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郎这般穷追勐打,急追快袭,或许大出南蛮意料。这一仗,有戏。”王郊看着李璘,用有些羡慕的语气说道。
他与李璘不是一路人。
李璘是武学生,从某种程度上而言是天子门生,非常受信任,只要有实缺,立刻就能顶上,无需蹉跎。
但他则不然。
他是行伍出身,从底层一步步拼杀上来的。家世也不行,没有提供任何助力。能升到如今这个地步,已经是侥天之幸。
如今又到了命运的十字路口。李璘奉命追袭敌军,而他只能接替长贲关防务,等待下一步的命令。
“后面机会还多着呢。”李璘哈哈一笑,道:“南诏未灭,王将军切勿放松,杀贼破敌的机会大把,何忧也?”
“也是。”王郊自失一笑,道:“说起来,不知道多少人羡慕我们呢?自淮南平灭后,能立功的就只有西域了。南蛮跳出来属于意外之喜,兄但先行,定旗开得胜。”
“借你吉言。”李璘拍了拍王郊的肩膀,笑道。
追敌在即,两人没有过多闲谈。出击的准备工作完成之后,李璘大手一挥,带着三千多人连夜南下,追击而去。
长贲关内,还有少许人马留守。他们主要负责收容掉队的己方士兵——长途追袭,敌方会掉队,李璘的先锋大军当然也会有人掉队。
从长贲关南下,道路其实十分艰险。
或许是白天下过雨的缘故,地面还有些泥泞湿滑。
好在天上还有点星月,不然这场追袭可能尚未见到敌人,自己就已经被摔得七零八落。
但饶是如此,南下的过程中,还是时不时有人滚落山谷,生死不知。
正如海上行船,水手掉入海中,船只不会停下来一样,此时也不会有人去搜寻坠崖的己方袍泽。
他们只能自生自灭了,这就是残酷的战场。
子时,大军在山路旁找个处平地休息。
李璘举目四望,两旁到处都是密密麻麻的树林,以及深浅不一的沟谷。再远处,则是连绵不绝的山岭,在夜中黑沉沉的,给了他很大的压力。
山谷之中,偶尔会有些动静。可能是野兽,但更可能是人类弄出来的。
李璘懒得去搜寻了。
他很清楚,在这群山峻岭之中,一定还有大量溃兵躲藏着。但这些失去建制的人并不可怕,也造不成什么威胁。只要比他们快,一切都不是问题。
休息结束后,他又带着所有人上马。马儿不是很情愿,焦躁不安,甚至尥蹶子踢人,但在安抚之下,所有人最终还是跨上了马背,向南直冲而去——军士们都能吃苦,马儿却不能吃苦,实在太不像话了!
丑时,就在所有人都被枯寂、危险的行军弄得士气有些低落之时,走在最前面的数十骑突然停下了。
“准备杀贼!”
“准备杀贼!”
“准备杀贼!”
命令一道道传递了下去,直到黑沉沉的夜幕尽头。
李璘深吸一口气。
前方不远处,数千贼人正在张设营地。
他们似乎刚刚赶到,乱作一团。连斥候岗哨都未及派出,卸货的卸货,伐木的伐木,生火的生火……
“骑兵在前,直趋贼营深处,将其搅乱。”
“步卒在后,冲至营前下马整队冲杀。”
命令又一道道传递了下去。
其实没必要如此了,以有心打无心,眼前的南蛮中似乎还混了不少夫子,怕是被骑兵一冲就乱了。但李璘还是下意识按章法来——不按规矩瞎打一气,或许这次能赢,可一旦遇到硬茬子,就会吃大亏。
命令传递完毕后,李璘高举铁挝,道:“今日——”
“有死而已!”军士们齐声应和。
声音不大,但浓郁的杀气瞬间弥漫开来,如果山岚一般笼罩了全场。
四百余骑一马当先,冲过了短短的数百步距离。
步卒们一夹马腹,紧随其后。
冲锋过程中不断有人摔落山谷,但整条长龙依然以一种莫可抵挡的气势冲进了敌营。
刀剑噼砍在惊愕的敌兵胸口。
马蹄践踏在绝望的敌人背部。
哭喊声此起彼伏。
整个营地几乎在一瞬间炸了……
数千贼兵狼奔豕突,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郑仁旻连夜派过来的这几千伐木设栅的兵,不过是送菜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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