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事实与之完全相反——这就是语言的艺术。更关键的是,张四维没有矫诏,也没有撒谎,他只是将自己与皇帝的交流细节省略掉了。三言两语流露出来的信息是——老夫圣眷依旧,申某你不必邀买人心的同时来探底。
申时行脸色微变,王锡爵仍是笑眯眯的,耿定向大喜过望。他向北拱手颂圣道:“陛下圣明!”又对着张四维一拱手:“元辅大人,辛苦!”张四维微微一笑。
王锡爵状似不经意的接过话题道:“总理大臣确实辛苦,适才某就觉得您脸色不太好——您可一定珍摄贵体,现如今国事如稠,政事堂可不能缺了您这个掌舵的。”
这回轮到张四维脸色微变,申时行眼光闪烁,王锡爵说完话仍然笑眯眯。只有耿定向在一旁摸了摸头,不明白张四维和申时行脸色变幻是为什么。
谷捣
......
政事堂高手过招暂且不表。养心殿中,朱翊钧面前的王通额头见汗,因为朱翊钧眼中的怒色毫无遮掩的:“何心隐的事你有什么解释?”
王通满脸通红,咬牙跪地磕头道:“臣有失察和失于监管之罪。何心隐身具技击之术,内情司监视他这几年,他常用此术脱离监看。此番是地方见他在休宁行程公开,并无忌讳人物,就疏于防范。郭思极抓了他两天后消息才上报到分局,保护指令下去时已受刑不治。”
朱翊钧听了无语。内情探子经常看不住何心隐,这种事不足为奇。当年锦衣卫“寻找李时珍”时,探子们也经常看丢。更何况何心隐流浪江湖数十年,得享大名并非幸致。
因朱翊钧严令内情探子随意暴露身份,干预地方公事,导致何心隐被抓之后,内情探子竟然不敢直接去保,否则何心隐也不至于死。这就是体制森严的弊病,所谓创造性的开展工作当然是高水平——不是每个人都能在体制内折腾出花来还不出格的。
王通虽然自承有罪,但将经过一说,朱翊钧也无可奈何,想发作都不知冲着谁。王通配合朱翊钧这么多年,见皇帝沉默就知道他将自己的辩解听明白了,沉吟一下,方咬牙启奏道:“皇上,您让内情司监视的这些所谓‘士林之望’,还是要给臣一个章程,下次再遇此类情形,总要有个措置。”
朱翊钧闻言,不知如何回答王通的问题。走下御座来回踱步,半天方道:“还是照旧吧。朕不是要把他们怎么着,但总是要知道这些人的思想才放心,否则——”否则什么,朱翊钧没有说出来,但在心里补了一句道:“否则,我也不知意识形态将发展成何种模样。”
所谓的照旧,就是还如以前一般,盯着这些人,将他们写作的、发表的及与其他人交流的内容尽量掌握上报——至于其他的,没内情司要做的事情。王通松了一口气,打算告退。
没想到朱翊钧又想起一出道:“此前,朕让你查‘盗掘案’后面人物,你查的怎么样了?距离裘喜子喊法场也快两年了。”
王通闻言,抬头看了一眼皇帝左右。朱翊钧不过是随口一问,没想到还真有答案,就看向魏朝。
魏朝一躬身,示意养心殿伺候的内侍、女官都出外。他自己站在那里纹丝不动,待殿门关上,他只是将手中拂尘往臂弯上一搭,仍躬身侍立。
王通咽了口唾沫,低声道:“臣年后已经找到了马斌之子,其在太仓富商周德权家,化名周铁墩。”未等朱翊钧追问,他又接着奏道:“这周德权与申阁老家甚厚,申阁老家的昆区班子‘申班’以‘周家班’为底,而‘周家班’就是这周德权在万历十一年所献。”
朱翊钧闻言,面上微微颔首,心中却不知是什么滋味。申时行与盗掘案相关,是自己万万想不到的。
虽然盗掘案导致四品高官自尽,不出所料后面必然有大鱼。但此‘案’获利太小,朱翊钧万万想不出来这点利益后面能有什么大的蹊跷。要说攀诬张四维,用小案子来撬动大政争,又有些儿戏——主要知情人“马斌”连面儿都不敢露,写几封举报信有什么用处?
他坐在御案后面思索,王通只能继续说下去:“因为皇上一直关注韩必显案,臣未敢怠慢,安排坐探进入周家,与那‘周铁墩’交上了朋友。上个月听那周某说,其父到吕宋做生意——此线索还没来得及转军情局。”
朱翊钧心中一阵烦躁,他压抑着情绪,问道:“京师这边又查出什么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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