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太子没有詹事府管理,那就只能做一件事:出阁读书,又叫讲读。朝廷设立文华殿为讲读之所,并有讲官、侍读、伴读、展书等官,一般讲官由大儒担任,侍读等用年轻翰林充任。
课程从《四书》讲起,夹杂骑射练习,夜间复习文化课。这文化课三天温习一次,务要其滚瓜烂熟——等四书五经讲完,这太子也长大了,并成为一个文臣心目中合格君主。
从明朝皇太子即位后的实际表现来看,这套教育体制虽不能说完全失败,但效果极差。张四维能够入阁也是因为他修了《肃宗实录》,对明代皇室的历史门儿清——皇帝出的这道题不能说没有道理,自家儿子凭什么让你们这些人给霍霍了?
张四维料定,这郑王提出建立的“詹事府学”的老师选择也肯定与此前文华殿的讲官不一样。因为有“南台会议”为前车之鉴,选京师大学教授的例子活生生的摆在那里呢。
太子教育,有所谓“慎选有道以资启沃,常御经筵以得尧仁”说法,明代中后期,这启蒙老师和进讲内容都不是皇帝能全说了算的。皇帝如今要兴革此事,也算是近年少有的大动作。但张四维认为,难度不是太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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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日他回家之后,就跟春熙先生商量道:“定储和出阁读书本来是一件事,被皇上硬生生拆成了两件事,倒是好手段。”将郑王上本的事儿讲给江先生听了。
江先生抚掌笑道:“皇上其实不必费这个周章。此前内阁虽然能主太子读书,不过是利益使然——无利不起早,要没了利益,或利益不够大,如今朝廷中还有谁做那杖马之鸣?”
张四维点头称是道:“先生说的是,其实不过是‘潜邸’之利。”
所谓“潜邸之臣”,一般是指跟着太子混的那些人。当了太子老师之后,这大臣就算是太子一系,将来太子登基,一般会给些政治利益。
因为有了这种政治规则,皇太子老师的选拔一般都要打破脑袋,毕竟这是一条通天之途——最典型的就是高拱和张居正,这两个都是穆宗老师,穆宗继位后,这两个立即先后掌握大权。张居正击败高拱后,秉持国政一直到死,羡煞天下文臣。
但对于如今的洛亲王来说,这启蒙老师就差点意思——孩子小,他记不住啊。且朱翊钧如此年轻,平时连个感冒发烧都少——不出意外,等皇太子接班,那进讲官没死也退休了,有什么用处?对于年轻的翰林官来说,这个机会虽然值得拿青春去赌一把,但这些人现在没什么影响力。
其次,现如今的皇帝在权威上已经远迈父祖,下定决心定下章程后,张四维判断朝臣未必敢与之叫板。
更何况皇帝将请立太子的奏章一留中,就给了可能反对的朝臣一个“两害相权取其轻”的自我攻略理由,比起来不能定储这一动摇国本的大事,皇帝建两个学校,自行选中意的老师让太子念书算个啥啊?
张四维甚至觉得,皇帝要办成这件事,难度真的不大,不必用定储的事儿来拿捏——倒显得不庄重。但多说无益,皇帝既然已经不庄重了,俺总理大臣总要把事儿圆上的。
于是,张四维现在政事堂放出风来,满朝文武很快就知道了郑王奏本的内容。出乎张四维预料,更险些把朱翊钧脸打肿的事儿发生——广大朝廷重臣们何止是不反对皇帝建学校,大伙儿反倒是上本附议,坚决支持皇帝建设詹事府学。
更有甚者,只有女儿没儿子的大臣上本问皇帝,既然京师已经有了女校——这詹事府学能不能办两个。毕竟,公主们也要有个上学的地方不是?俺家那姑娘和长公主差不多大,给殿下当个同学年龄正好!
朱翊钧看到了这些奏本,哭笑不得,早知道你们这么想让孩子跟太子同学,我何必折腾这一下。还要跟皇后解释一通,连三人行都装模作样推辞了。
嗯,这一波好像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