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这般经济基础,张四维的工作就好干了。朝廷将颁发罗荒野狩猎许可证——凡是从萨彦岭以北运过来的皮毛,不在朝廷禁令之内。
数十倍之利,足以激发最保守的猎人心中的冒险因子,汉蒙联军的组建也因此非常顺利。
对于汉兵牧民来说,只要猎物能够凑成一件皮大衣,半辈子的衣食就有着落了。而各旗主为了朝廷在罗荒野划定的猎场,在联军中占有一席之地,更是争得面红耳赤,险些火拼。
......
张四维一件件的摆布着政事堂的各项工作,请示皇帝、发布政令、协调各方。皇帝也没让他久等,很快新诏旨下来:提名申时行、梁梦龙、许国、罗万化入阁,并许廷推。
张四维深深的松了口气。前两名的申时行、梁梦龙是自己推荐——说明皇帝充分照顾到即将新任总理大臣自己的面子;而远在缅甸的罗万化总督进入名单,是皇帝给张居正一个交代:其家族利益将由他一手提拔的人予以保障。
新的政事堂将由张四维、王国光、潘晟和新晋四人组成。张四维、王国光虽然并无支撑,但潘晟与梁梦龙将对张党造成分裂是显而易见的,许国作为张党第三方将决定二人的势力涨消——这与张四维在提名梁梦龙时的设计吻合,说明他答出了正确答案。而“简在帝心”的申时行也未必甘在潘晟之下,以其首鼠两端的性格,在某些决策过程中可以拉拢其成为自己的助力。
这是一份张党、晋党都挑不出毛病的名单。也与如今的政治光谱完全契合——潘晟作为张党中坚,坚决的变法派将成为政事堂名义上的第三号,实际上的第二号人物;他将和王国光、罗万化、梁梦龙一起为变法的继续推进提供有力保障;申时行、许国作为介于保守和变法两端的中间派,将对国是发生激进偏移时起到保险阀的作用——张四维作为皇帝意志的执行者,担负起最重要的“调和阴阳”的作用。
廷推的结果并未发生任何波澜,而新的政事堂名单的确定,也为“后张居正时代”启动了前奏。
在张府挨日子的张老先生听到了最新的消息,但他已经很难做出能让人明白他意图的反应——张居正已经到了弥留之际。陈实功和李时珍都已经断定,张居正就在这一两天就要到大限。尽管千年人参已经用上,但已经难以起到继续续命的作用。
万历十三年四月初四,张居正六十一岁大寿。去年的此日,天下都为他的六十大寿而祝贺——来虎坊桥胡同拜寿的官员轿子密密麻麻摆出去二里多长。
今日的寿星公却已经处于半昏迷之中——整个张府尽管张灯结彩,为其贺寿,但并没有哪个不长眼的官员来叨扰。只有潘晟、戚继光等少数能够有脸面登堂入室的重臣,才能过来探望。当然,虽然觉得自己省下一笔寿礼钱的糊涂官儿不少,多数人还是身体很老实的送来礼单祝贺。
辰末时分,在京师久未露面的魏朝突然出现在张府门前。门房头儿不敢怠慢,忙急报尤七,张敬修和张嗣修两个联袂出迎。
魏朝身穿四品总领太监服色,落后他一个身位的是弓着腰的老内官,带着黄门帽子,低着头像是魏朝的跟班。四个大汉将军护卫着——以魏朝之权位,也属应有之意。张敬修兄弟两个忙与魏朝见礼。
魏朝道:“咱家才从南京回来,听闻老先生不豫,未复旨就来了。”张敬修两个忙躬身到地谢过了皇帝身边的第一宠侍。
魏朝清清嗓子,咳嗽一声,带着老内监向张府深处走去。去张居正的书房的路他跟着皇帝走惯的,因此也没注意到张敬修在一旁引路。
张嗣修在一旁略带尴尬道:“魏公公,家父在正房住,不在颐园书房了。”
魏朝恍然大悟,忙转了方向跟着张敬修,口中唏嘘道:“老先生如此严重了吗?”
张嗣修红了眼圈道:“是。昨日皇上又来看过,家父已不能迎驾。今天就卯时清醒了一会儿,现在仍在昏睡。”
魏朝点点头,又问道:“有御医在照顾着老先生吗?”张嗣修低声道:“是......说是回天乏术了。”
魏朝不再说话,脚下的步子却加快了几分。待到了张居正起居的卧房外,他突然站住道:“炎州兄,你跟着我进来,其他人在外边等着吧。”
张敬修吃了一惊,才惊觉魏朝此来必有他故,说不定是负有皇命。张嗣修虽然略感吃味,但看着魏朝严肃的脸色,也不敢说什么,就看着自家二哥带着魏朝和那个老内监进了张居正的卧房,不大工夫,里面伺候的御医和下人都从里面走了出来。
张嗣修继续等了能有小半个时辰,卧房们吱的一声开了,魏朝从里面走了出来,张敬修跟在后面陪着,那老内监却仍留在房中。张敬修脸上似喜、似悲,嘱咐尤七道:“你亲自去拿个芦席来,把张公公的伴当也叫过来。”
尤七不明所以,但看着魏朝和张敬修脸色也不敢问,飞一般跑去办事了。张嗣修满头雾水,露出紧张之色问道:“二哥,父亲?”
张敬修轻声道:“父亲已经醒了,等一会儿,把房间收拾干净了,你再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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