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朱翊钧果断拍板,皇室直接参与拍卖,共耗银六百五十万两,才拿下盐场之半数。——这还是在拍卖场上有些灵醒人知道是皇帝派人在拍,没敢加价的缘故。若无张鲸替皇帝打理工商集团揽财,这一朱翊钧要做大文章的盐政改革不免出现大问题。
然而,朱翊钧和张鲸,都不是后世的工商管理专才。朱翊钧因在税务局工作,对公司法、合同法等商法了解的能多一些,但上手管理之后,也常有力不从心之感。
张鲸作为朱翊钧亲传,管理思维上不免带着大量的“封建残余”,管人、管事,建章立制不足的部分都用“权力”充当抓手。
在集团发展壮大期间,这种管理模式没有太大问题。但随着摊子铺的越来越大,张鲸也发现国企病日渐凸显,运转涩滞,即便殚精竭虑,也难以应付。
于是,在万历四年三月,朱翊钧再次召开内府工商集团管理层会议,拟对集团实施正规化改造,助推其进一步发展。
会上,张鲸率领各大工厂管事、采购、销售负责人,先向朱翊钧做了一个总结:
此际内府工商集团在全国各地共下设钢铁厂四家、玻璃厂六家、肥皂厂四家、丝造厂十家、座钟厂两家、工艺厂三家共计二十九家大厂,每家工人都在千人以上;此外还有生产各类奢侈品的小厂子一百三十来家,工人在十几个到数百不等。
万历三年,这些厂子共生产钢材两亿六千万斤,为隆庆六年全国铁料生产量的两倍半;生产玻璃料一亿四千五百万斤;生产肥皂八百五十万斤。仅这三项给朱翊钧提供的利润,即达到了每年二百八十万两。
除了钢铁、玻璃直接批发以外,肥皂等“奢侈品”都由内府工商集团自行发售,因此销售环节的利润更高,年利润在万历三年已经接近三百万两。
加上其他丝造和奢侈品、工艺品等工厂生产销售产生的利润,朱翊钧应该是有了皇帝这个职业以来,最富有的皇帝——每年自由支配的资金即达到七百五十万两。
由于朱翊钧对现在各环节的生产效率不满意,因此这些资金至少三分之一又投入了技术升级和研发试验之中。三年内,内府工商集团已经表彰工匠一千六百余人次,在全国招揽无意科举且喜欢奇技淫巧的科研人才一百五十多人。对于技术开发,朱翊钧一方面参与指导,一方面不计成本的投入。
但是,粗放式的管理弊端已经暴露的越来越多:一方面是朱翊钧的问题,他在日常生活中,被某事触发一个想头,立即安排张鲸找人进行生产组织,例如他有一天突然想起前世看穿越小说,可以从海带和海肠子中提取谷氨酸钠——就写个小纸条传给张鲸,张鲸就成立一个小加工厂研发生产。
另一方面,是集团管理内部缺乏体制机制和规章制度,张鲸作为朱翊钧授权的“董事长”,眉毛胡子一把抓,尽管提拔了好些人,但是各级职权边界混乱——朱翊钧关注的事儿,一拥而上去揽功;朱翊钧长时间不过问的,就弃如敝履,成了集团内部斗争的发配地。
第三方面,**多发。张鲸深知自己被朱翊钧重点关注,因此谨小慎微,不太敢伸手。而且朱翊钧给他每年开六万两银子的年薪,张鲸在物质上已经很难产生新的需求。
但是集团采购、销售的两个环节,尽管朱翊钧严刑峻法,但抓不胜抓,贪渎者前赴后继。尤其是大厂,财务管理制度不健全,物资管理混乱,以之为生的外围商民,贿赂各级管事,大挖皇帝产业的墙角。
万历三年,朱翊钧派人到钢厂查账,仅焦炭采买和库房管事这两块,就查出来三十多人,贪渎总数近七万两——朱翊钧估计,全产业链的跑冒滴漏,每年当在百万以上。
于是,趁着这国企病还没到病入膏肓的程度,对其进行改组实施正规化管理,势在必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