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朱翊钧竖起一根指头,语气复杂:“朕的内帑,拿了一百万两出来。”
“共一百八十万两,内外官兵凡六十六万四千三百一十九人,银各二两。”
“好歹压了下去。”
他看向海瑞:“海卿,朕当真不想大明朝,交代在朕手中。”
海瑞看着眼前的少帝忧国忧民,一时怔了神。
他此次复起,离乡时,不少人都说他快花甲之年,如何还能承担重任,劝他不如在家好生修养,侍奉老母。
可如今看到这位少帝,幼弱的躯壳,肩挑天下,不比他海瑞更辛苦?
朱翊钧说完苦难,阐述完必要性,这才切入正题:“所以,朕想让卿从两淮盐政开始,清厘税政。”
这事,可以说难到了极点。
不杀个人头滚滚,别想做成。
而其中的危险性,更是不言而喻。
海瑞终于回过神来,却没有轻飘飘地满口答应。
反而正襟危坐,谨慎问道:“陛下想让臣做到什么地步?”
答应此事的同时,也是提醒。
他今日是第一次拜见新帝。
虽说皇帝对他礼遇有加,情真意挚,但他终究还是不了解皇帝。
海瑞生怕皇帝年幼,把事情想得太简单。
当初只是对付徐阶一人,就不慎激起“民变”。
那只是区区三十万亩良田,如今皇帝要动的,可是百万漕工衣食所系!
海瑞不怕此事干系重大,只怕把这事办砸了,既坏了大局,也辜负了皇帝信任。
朱翊钧没有直接回答。
见菜肴齐了,他便止住了话头。
转而开口道:“海卿舟车劳顿,必然饥肠辘辘,咱们吃完再说。”
海瑞还要再说,朱翊钧忙按住了他:“用完午膳换个地方说,朕带你见几个人。”
前者当即不再言语,行了一礼,有些拘谨地吃起了午膳。
期间,海瑞一再打量着皇帝。
海瑞并不是什么呆笨的直人。
相反,海瑞是一名偏执的聪明人。
当初做县令的时候,遇到收受贿赂,却得罪不起的巡抚之子,便会假称其人是冒充,绑了给巡抚送去。
而后劝谏世宗,也知道好话说尽,定下本性是好的,后面懈怠了这种基调。
往后在南直隶对付徐阶,虽然惜败,却也显出了灵活手段。
海瑞自然明白面前的这位少帝,之前的种种表现,多少有收买人心的成分在里面。
但,他还是准备毫无保留地接下这档子差事。
自然不是他喜欢纳头便拜,而是,海瑞有海瑞的行事准则海瑞,只观其行。
无论嘴说得多么天花乱坠。
若是要他海瑞粉饰太平,或者回来做个帮腔唱戏的,他转身就会离开,绝无商量的余地。
反之,若是交给他海瑞的差事,真的利国利民,他哪怕粉身碎骨,也必然在所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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