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多美好的画面,最后都定格在一颗颗滚落的人头、一张张惊恐狰狞的面孔。
她——
真的恨沈棠!
恨此人,恨不得饮其血,啖其肉!
但她也知道自己无能为力。
哪怕沈棠只是小小边陲郡守,在外声名不显,但也不是她区区一介孤女能撼动的。
她自小聪慧,被阿父当做男儿教养,阿父甚至数次抱着她可惜道【倘若你是男儿身,何愁家业无人继承,无人兴盛?可惜,可惜】。家中男丁有的教育,她也有。
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爷听到了她的祈求,亦或者她真是万中无一的天选之人,她在
秋府稳定下来后的某一日,发现了异常。她发现异象的时候,又怕又惧,又惊又喜。
她没有声张出去。
但她知道自己看到了报仇的希望。
暗中筹谋着如何扳倒沈棠。
她一介寄人篱下的孤女,没权没势没有名声,不久之后还是独一份的女性文士。倘若秘密被人发现,小概率是奇货可居,大概率会被人当做妖孽杀死,她不能冒险。
稳妥的办法便是投靠可靠之人。
在对方庇护下稳稳成长。
思来想去,唯有秋丞。
女子那会儿还是双八年华,刚及笄的年纪,尽管遭遇巨大变故,但防范之心仍不足,低估人心的复杂。她寻了机会向秋丞展示自己的特殊,恳求入其帐下,做个门客。
秋丞自然大惊。
第一反应是发妻娘家远亲侄女不是侄女,而是侄子,旋即懊恼自己识人不明,居然由着夫人将其安顿在后院。一想到自己头顶可能被戴了不止一顶帽子,脸色都绿了。
直到误会解开。
夫人让贴身嬷嬷给女子验明正身。
确确实实,十成十的女儿身。
那种被绿的糟心感觉才远离他。
不过,棘手的事儿还未结束。
女子成了一块烫手山芋。
未曾听闻世上有文心文士为女儿身。
这究竟是牝鸡司晨那般不详的诡异凶兆,还是独一份的天降祥瑞?
是好是歹,全凭世人一张口。
秋丞知道女子聪慧机敏。
对方还会借着发妻之口给自己出谋划策,尽管二人都不说,但秋丞知道自家发妻的斤两——论内宅中馈是一把好手,论经营谋划却是一窍不通,背后自然有人指点。
爱惜之余,还是留了女子一命。
唯有几个心腹知道真相。
越是相处,他越发觉得对方不同。
与寻常内宅女眷截然不同。
不论是眼见,还是胸襟。
发妻道:【郎主这样不妥。】
秋丞初时不解,但很快回过味。
故作不知道:【如何不妥?】
【淑娘毕竟是未嫁之身,时常与郎主私下促膝长谈,传出去,她要不要名声了?】
秋丞闻弦歌而知雅意,心中自是痒痒,但不好主动:【那是你娘家侄女,我是她姑父,身正不怕影子斜……传出去又何妨?】
发妻道:【说是娘家侄女,但这关系拐了又拐,远了又远,这姑侄关系淡了又淡。终究是不妥当的……她又是一介孤女……倘若能换一个身份,郎主便不用再顾忌了。】
秋丞问:【换什么身份?】
发妻笑笑:【郎主说呢?】
秋丞:【她如何能应?花样年华,跟了年长许多的男子,不是糟蹋人么?】
发妻道:【这就不用郎主操心了。】
之后发妻又去劝说女子。
也是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她道:【淑娘,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姑母也不是害你,你想想,你是作为策士更能被郎主信任,还是作为他的家眷更得看重?一个始终是外人,一个始终是内人,亲疏有别。郎主这人重情重义,必不会弃你。】
女子看着佛口蛇心的姑母,自然是有苦难言。有心拒绝却知主动权不在手中,因为拒绝便意味着当下处境有变。而她大仇未报,可不能轻易被秋丞厌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