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答道:“不是。”
闻言,王姬悬吊一夜的心脏稍稍放下,从夜袭开始到现在,身体已经疲累到了极点,精神也几度在崩溃边缘,可她就是不敢安心睡去。蜷缩在满是柔软毛毡的黑暗车厢内,蜷缩着身体,忍耐身体各处传来的不适感,耳边仔细注意车厢外的风吹草动……
一点异动便会让她化作惊弓之鸟。有记忆以来,这是她度过的最漫长煎熬的夜晚,远胜她在闺中内院时被刁奴欺辱,寒冬腊月盖着轻薄被褥的那些夜。
“殿下可就寝了?”
又过了好半晌,马车外传来略显耳熟的沙哑声音,抵不住困意要昏沉睡去的王姬陡然惊醒,忙道:“白将军,还未睡下。”
白素:“昨夜混乱,殿下受惊。末将便寻来随军医师,让他给您看看。”
王姬闻言强打起精神。
“可以,进来吧。”
获得准许,她这才掀开厚重防风的帘子,背着药箱的医师随她一同弯腰入内。白素掌心聚拢一团武气——她的武气颜色一如她的姓氏,雪白朦胧,适合照明。
白素特地跟王姬解释:“当下不宜掌灯,怕灯油熏着殿下,还请见谅。”
王姬的脸色白得几乎没有血丝。
面上是肉眼可见的憔悴和困乏。
“还是白将军思虑周全,我无碍的。”她强打精神,看向一旁等待的医师,伸出纤细手腕,温和轻声道,“劳烦医师了。”
这名医师也是董老医师的徒弟。
不过他最擅长的是外伤治理而非妇人病症,后者只是略懂皮毛,但这会儿条件简陋,他只能硬着头皮上。一把脉,便摸出清晰滑脉,下意识惊愕,视线落在王姬小腹位置。尽管光线微弱,但也能看到清晰起伏。他又看向白素,后者并无任何异样神色。
王姬最擅长察言观色。
一看便知症结,道:“医师如实说即可,这不是什么秘密。我只问一句,我腹中这孩儿可能保住?若能保住便保吧,若不能,劳烦医师开一剂落胎的……”
长痛不如短痛。
王姬对腹中孩儿生死看得淡。
当下什么情形,她自个儿尚且难保,哪里还顾得上腹中这个拖油瓶呢?
医师沉吟了会儿,道:“保应该是能保住的,尽管受了颠簸惊吓,但殿下身体康健,此前坐胎又很稳,只需开些寻常保胎药物,然后放宽心,安心养个十天半月即可。”
这个结果让王姬惊愕。
她数次以为这孩子要掉了。
没想到这一夜的颠簸,他\/她居然没受太大影响。一时间,王姬竟不知该说什么,心情更是五味杂陈。倘若医师说孩子情况不好,她便能顺势将其落掉,一了百了……
可现在——
她脑中似乎能浮现出这孩子努力求生的模样,冷硬的心肠不由得软了。
“殿下可要保?”
白素似乎看出王姬的纠结。
王姬张了张口,恍惚听到自己轻声说了句:“那就保吧,也是命啊……”
医师领命下去开药。
出发前,大军带的最多的不是粮食辎重,反而是各式药草,以防不测。十乌对他们而言毕竟是陌生地区,也不知会不会水土不服。缺粮食可以想办法补,缺药材就没辙了。
刚下马车,便听有人小声叫。
“主公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