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事忍不住替自家家长叫屈。
并非不想走,而是实在是走不了。
官府派人把守各处要道,不管是谁都不能离开,家长只能走官府的门路,只是结果还没下来,庵堂新收留的女子身上突然发病。她们身上带着疫气又感染了数人,短短两天时间倒下了十几人,剩下的比丘尼也心下惶惶。
发病不过是早晚的事情。
此刻弃之不理,她们死路一条。
“怎会有这么多人感染瘟疫?”
管事压低声音:“年初情况不好,许多人家一天吃不上一顿,庵堂主持让人布施斋饭足足两月,之后庵堂也没了余粮,不得不停下,但庶民却将家中累赘都丢了过来。”
庵堂人多口杂,瘟疫就是那时混进来的。
以主持脾性不可能抛下这些人不管。
感染瘟疫的人虽多,但庵堂储备的药草不少,勉强能撑住。情况刚有好转,山下又发生什么邪教徒暴动,到处烧杀劫掠。管事心有余悸道:“听说官府也被他们砸了。”
崔止又问起小舅子一家。
“主母和诸位郎君娘子一并送到安全地方,家长不放心老太君,带人折返回来守着庵堂……”管事疲累苍老的声音添了点儿不易察觉的哽咽,崔止想到山脚下的布置,不由自主勒紧了缰绳,不祥预感如厉鬼纠缠在他心头。
“主持如何了?”
“四日前圆寂了。”
这个消息犹如晴天霹雳砸到他头上。
耳畔嗡鸣不断,他险些没听到管事说崔徽赶在最后见到主持最后一面。说话间,视线中也出现一派萧条的清水庵,侧殿被布置成了简陋灵堂。崔止一个踉跄,险些被门槛绊倒,撑着门框才站稳。崔徽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不该出现的人,麻木眼底浮现诧异。
“克五……”
他唇瓣翕动,吐出两字。
崔徽披麻戴孝替生母守灵。
她这几天心绪平复许多,连崔止跪在自己身侧都没阻拦:“你怎么会跑到这里?”
“收到消息说天清郡被围,担心你与母亲……母亲为何会圆寂?是因为疫病?”崔止忍不住问岳母的死因。他刚刚跟管事打听,对方也是含糊不清,崔止只能来问崔徽。
他设想过许多可能。
也许是病故,也许是大限到了……
“母亲被人歹人所杀。”
崔止猛地看了过来。
“歹人在何处?”
崔徽麻木无神的眸子涌出晶莹热泪:“暴徒听说庵堂此前布施斋饭两月,收留诸多难民,便以为庵中有余粮,也有浑水摸鱼的匪徒盯上庵中收留的女眷,带人来洗劫。”
作为主持的母亲自然不会坐视不管。
搜光庵中上下也只弄到一点粮,顿时恼羞成怒,欲杀人泄愤。母亲出面阻拦,匪首诧异这个老尼姑居然有着不错的身手,几个回合下来也没能杀了对方,再加上身边有人受过清水庵一饭之恩,担心大开杀戒会惹众怒,便想了个折中法子:【老子没念过书,不认得几个大字,却也听说过你们这些秃驴念叨什么佛祖割肉饲鹰……嘿嘿嘿,不如这样吧,你若是自裁于此,老子就放过这里所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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