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点大家都心知肚明,这场战争是以皇家统一江湖各大教派作为终结。
原本大大小小的教派皆依附着天阳教,如今盛济运一死,群龙无首,混打一气,皇家趁机收割,简直不要太省力。
人们向来在媒香阁说话无所忌讳,此时陈麻子一脸惋惜,说道:“要是盛宗主还在,也轮不到……”
“说起盛宗主……”梅老板似乎生怕他说出什么出格的话,立刻出言打断道:“各位有所不知,这位盛宗主也不像咱们看到的那样。”
大胡子武夫向来是盛济运的忠实拥护者,一听这话脸色立刻撂了下来,质问梅老板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梅老板幽幽叹了口气,垂眼瞄了下案上的纸,继续说道:“我深知盛宗主在各位心中如神明一般不可亵渎,从前我又何尝不是受他蒙蔽,今日我便将一切真相告知各位。”
媒香阁上下忽然一静,所有人脸上都没有了看热闹的吃瓜表情,反而是一种耐人寻味的恐慌,仿佛是心中那个坚不可摧的信仰即将被人撼动。
“盛宗主原本并不是盛老宗主的亲生儿子,他为夺宗主之位,先是在礼盛大婚之时杀了五小姐,又设计毒害礼谦岚礼宗主……”
“不可能!”大胡子武夫怒摔茶杯,站了起来,横眉怒眼冲着梅老板大喊:“你这厮受了何人收买,竟这般诋毁盛宗主!”
柳秀才立刻道:“就是,盛宗主如今不在了,你竟口出谬言,是何居心?”
话音还未落,后厅中忽然齐刷刷地蹿两排官兵,各个手握刀柄,蓄势待发,气势威武地对着众人。
官兵首领随后缓步走出,他手持官刀,刀尖指着大胡子武夫,威慑道:“你,坐下。”
大胡子武夫一下子懵住了,看着那些官兵,又看向梅老板。旁边人立刻将他拉回到座位上。
官兵首领轻慢地环顾一周,又道:“既然你们都喜欢凑热闹,那从今以后的每一天都要来,听不懂,那就一遍一遍地听。”
首领收起了刀,看向梅老板,冷声道:“继续。”
梅老板谄媚地笑了一下,点头:“我刚才所言非虚,当初礼谦岚礼宗主在云雾岭遭到埋伏,便是那位盛宗主向我借了人手去做的,只是当时无人生还,我也被蒙在了鼓里。”
梅老板一桩桩一件件地继续说着,整个媒香阁座无虚席,却满堂鸦雀无声,每个人脸色都十分难看。
梅老板身后是一面红梅落雪的壁画,而壁画之后,则是一个雅致的小厅,坐在这里,可以一字不漏地听到前堂的一切声音。
霆霓坐在小案旁,持笔蘸了蘸墨,继续奋笔疾书,在纸上写下一行行清晰的字。
她写罢放下了毛笔,整理起手边几张墨黑的纸稿,通通递向侯在一旁的官兵,淡淡道:“送过去吧。”
这些纸上字里行间都在控诉着盛济运的条条罪行,她不夸大,也不缩减,一五一十写下来龙去脉。
在未来,盛济运的这些事迹会传遍大街小巷。
在梅老板低哑的嗓音中,霆霓从媒香阁的后门走了出去,踏入漫天耀眼的阳光。
“姑娘,陛下吩咐,一定要好生照顾您,您要去哪,我这就让人备车。”那官兵首领追了上来,客客气气地对她说道。
她转头看向他,摇了摇头:“不必,我要回家了。”
夜风吹拂着整片竹林,犹如海浪一般哗啦啦地响着,夏虫一声接着一声慵懒地叫着,点点萤火穿梭其中。
霆霓背对着门坐在小厅里,左手持壶,右手端杯,一杯又一杯饮着酒。
烈酒入喉,却从眼角流了出来,**辣地流了满脸。
她只顾饮酒,不作理会。
“吱呀——”
身后的竹门发出一声响,像是被风鼓开了,一股寒凉吹拂着她的后背。
她放下酒杯,漫不经心地起身去关门。
可就在她回身的一瞬间,整个人立即僵成了一块石头,仿佛身体里的血液都凝滞了。
门口正中立着一个人,他穿着一身淡蓝色素色长衫,头顶横着一支纯白玉簪,面容俊美无俦,眉目如画。
烛光掩映下,他周身散发着淡淡的幽光。
他含笑看着她,沉湛的双眸蕴含着晶晶亮亮的水雾。
她心头一击,整个心脏像是被当做鼓面,重重地震荡起来,泪水瞬间埋没了她的视线。
她哽咽道:“你回来了?”
他眼中的泪晶缓缓流下:“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