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谦岚此时已经站了起来,抬起一双猩红的泪眼,看向那城墙之上。
冰冷的城墙上,多出了一张枯瘦却静美的面容,只看一眼便让人心疼不已。
此时周云锦望着他,又将之前的话重复了一遍:“你想好了吗?”
一阵阴风吹过,夹杂着湿润的丝丝凉意,细小的雨滴稀疏地落了下来。
礼谦岚意识到,自己输了。
从亲眼看着她坠于马前那一刻,他就已经输了。
此时此刻,不得不钦佩皇帝的好手段。
“礼谦岚!”盛济运似乎预感到了什么,突然爆发似的直呼他的名讳。
他冲到他面前,对上了礼谦岚的眼睛,大叫道:“一个女人而已,一万个女人又能怎样?清平教是多少辈的心血,就这么断送在你的手里,你有何颜面面对列祖列宗?!”
礼谦岚面无表情,像个假人一样颓然地站着,一动不动。
盛济运转头向上看,瞪着周云锦,厉声道:“皇家终究是怕了,连这种下三滥的招数都用上了,你不是想摔死她嘛,动手啊!”
“那就如你所愿,朕确实也等得不耐烦了。”周云锦向身边侍卫使了个眼色。
那侍卫立刻领会,将一个手指粗的麻绳套在女子细长带有结痂的脖子上。
周云锦悠然一笑:“不错,朕的确担心你们接得住。这一次,执行绞刑。到一半她就会醒来,无比痛苦地看着你们,在挣扎中慢慢地死去。动手……”
两个侍卫一边一个拉着绳子,开始慢慢收紧,紧绷的麻绳将雨滴截得四分五散。
“住手!”礼谦岚突然喊道。
眼前的雨丝越来越密,如一张灰暗的网,捕下山川日月和所有面孔。
“我答应你。”他的声音落在雨中,比这场雨更沉冷孤寂。
周云锦惊喜地看着他:“带领清平教加入皇家?”
片刻后,礼谦岚终于点了头。
“你他娘的是不是疯了?!”
盛济运忽然情绪失控,抓住他的前襟,叫道:“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这个女人到底有多重要,若是换成姐姐,你还会这样做吗?”
细腻的雨珠挂在礼谦岚浓密的睫毛上,更显得他面色苍白冷毅,他目光坚定,却没有看盛济运,只一点点掰开了他的手,说道:“与你无关。”
盛济运咬着牙,怒目鲜红:“礼谦岚,你一定会后悔的。”
周云锦在宽大的珠伞下,饶有兴致地看着戏,嘴角勾起得意的笑意。
有的人,若不让他真真正正地疼一次,是永远不会屈服的。
一定是这种撕心裂肺,永生难忘的痛,瞬间打散他的傲骨,击碎他的坚守。
周云锦渐渐收敛起笑意,居高临下看着礼谦岚,说道:“最后称你一声礼宗主,给你三天时间,整顿好清平教上下,三日后,我要看到一个完完整整的皇家兵马,我们再做正式交易。”
“三日……”礼谦岚的目光从霆霓身上移开,寒冽地看向周云锦:“你若待她不善,就如同此帜。”
话音未落,只见礼谦岚手臂一挥,手中的剑白光一闪,如闪电般蹿上高空,卷着劲风和细雨,势如破竹,利落地将城墙上的皇家大旗劈成了两半。
礼谦岚再次扬起手臂,接住了剑,那半面印着“周”金字旗帜颓败落到了他的脚边。
直到此时,周云锦那种一切尽在掌控,无比得意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异变。
礼谦岚这一举动似在提醒他,并非他奈何不了他,只是因为他手中拿捏着他的软肋罢了。
“清平教众弟子听令,回礼园。”
礼谦岚身形高挺,驭马走在最前面,身后千万人马紧随其后,在迷蒙的细雨中逐渐走远。
周云锦看着他的背影,原本傲然自得的神色渐渐冷了,瞥了眼旁边的霆霓,冰冷地吩咐宫人道:“带回去。”
但兵家从不以气焰论长短,胜就是胜,败就是败。
想到这里,他释然地呼出一口气,甩了甩浮在衣袖上的水滴,转身离开。
城墙下,原本密不透风的人群,此时缺少了清平教的人马,一下子好比一块大饼被咬去了大半,显得分崩离析,势单力薄。
灵溪派掌门见此情形,不禁转头与各个门派交换了眼神。
最后他看向盛济运,抱拳辞行道:“盛宗主,看来只能到这里了,日后江湖再会。”说罢带着一干人马转身离去。
雨声越来越噪,陆陆续续,该走得都走了。
最后只剩下天阳教一处,如同一块大饼最后干巴巴的饼边。
盛济运站在雨中,面色如土,眼神里充满了愤懑与不甘。
“宗主……”天阳教军师撑伞走到他身边:“我们也回吧。”
盛济运回身一跃上马,眼神望向远处白茫茫的烟雨,白皙的脸上越发阴鸷:“我说了,他会后悔。”
礼谦岚,这是你逼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