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负血海深仇,这些年他不易啊!”
这时,终于有一人对着台上的竹沥高声发问:
“你杀那些人都是为了傅氏满门报仇,并不曾滥杀无辜,对吧!”
竹沥面容有几分扭曲,他的手依旧在石柱后面拼死挣脱着,而眼睛一动不动看着地上血泊里的女子。
泪水从他血红的眼眶里一滴滴滚落下来。
“你说的,那是从前。”他咬着牙,眼瞳像是染血了一般骇人。
几乎是同时,他身后的双手猛地一挣,手腕上的血滴也随之崩飞出去。
那么粗的绳子竟然真的被他挣断了!
很多人见状,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两步。
但事实证明,他们的担心有些多余,竹沥挣脱了石柱的捆绑,同时也失去了支撑,腿上的烧伤显然很重,他一下子瘫坠在地。
他几乎是爬着奔向霆霓的身体,身后拖出两条焦黑又透着鲜红的长长痕迹。
他慌乱地扯下自己身上并不算完整的衣服,裹住她的上身,又用那衣袖一圈圈缠住她的脖子,压迫住伤口。
他手指轻旋,在她身上按了几处,仿佛有什么闪闪发亮的东西在他指尖出现又随即消失,但没有人看清。
接着,他小心翼翼地将她横抱在怀里,勉力支撑起一条腿,想要站起来。
他浑身剧烈地颤抖了起来,他的两条仿佛烧焦耳朵树干一样漆黑,此时用上了全力,有股股血流渗了出来。
他鼓足了力气将她抱了起来,站定,扫过一张张面孔,目光阴森恐怖,直叫人汗毛直竖。
那个眼神,仿佛在说,他记下了每一张脸,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得死。
竹沥艰难而沉重地迈出脚步,向着台下走去,身后留下一串蘸血的脚印。
直到台阶的最后一级,他的腿传来一阵钻心的抽搐,他再也支撑不住,单膝重重地跪到了地上。
他丝毫顾及不上腿上的剧痛,只紧张地看向她,只担心这一摔,使她颈上伤口加重。
“不能放过他!”戴蓝翎帽的精瘦男子猛地出剑,对准了他的头。
青衣道士再也看不下去,用浮尘缠住他的剑,制止道:“你为何还不肯收手,有言道:父之雠,弗与共戴天,是你家长者欠下血债在先。”
戴蓝翎帽的精瘦男子迅速抽出了剑将他摆脱,眼中发出利光,高声说道:
“他刚刚说的你们也都听到了,‘从前是’‘从前是’!也就是以后他鬼医圣手要大开杀戒了,我此时抛开个人的恩怨不谈,只恐他以后要闹出血雨腥风。”
他继续放开了嗓子,看向周围人,喊道:“你们知道谁会最先死吗?就是我们这些正义之士,这女人死了,他更会将这笔账算在我们头上!你们今日放过他,就是自寻死路。”
“他说得不错。医圣傅景天虽仁济天下,但此子并非良善,留着他只会祸乱江湖。”
镖师继续说道:“杀了他,我们会不会死在皇家手里我不知道,若是不杀,定会死在他的手上!”
青衣道士缓缓垂下了浮尘,沉默了。
竹沥半跪在地上,他忽然嘴角一咧,无比讽刺又辛凉地笑了。
这就是江湖。
人们总是对正义趋之若鹜,对邪恶喊打喊杀,却从不过分追究孰正孰邪,只要有可打击的黑暗,他们就是光明。
他是杀人如麻的魔头,还是忍辱负重的遗孤,只在一瞬之间,只在他们的口舌之间。
戴蓝翎帽的精瘦男子脸色一阴,二话不说再次出剑,直逼向竹沥的命门。
竹沥一动不动地看着他,眼睛都不曾眨,看着那剑尖朝着自己刺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