仍是很多年以后……
“娘娘看看这个。”刚怀了第二胎微有些发福的刘思玉神情凝重地递给顾晚晴一只鞋垫。
顾晚晴没有马上去接,眯着眼睛仔细研究了一下,悄悄后退,她发现这只鞋垫是只男人的尺寸,而且貌似用过。
“咳,这的确是时秋的。”刘思玉有点不好意思,“我想给娘娘看的是这个。”她伸手由鞋垫夹层中抽出一块金色布绢,郑重要交到顾晚晴手上。
看在孕妇的面子上,顾晚晴强压心中不适将那金绢打开,只看一眼,脸色顿变。
金绢起头便是:大行承治皇帝遗诏。
遗诏!
她咬紧了牙,好小子!居然给她玩这手!怕死是吧?她的心头血早给了顾长生,一百颗血竭丸也包了整顿的饺子谎称是她新研制的药膳强逼他吃了,虽然最后他消化不良足足一月吧,但他脑子里没虫了啊!他就没发现他已经好久没有发过病了吗?居然又偷偷立什么遗诏!亏他还摆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演技之强堪比影帝啊!
顾晚晴捏着遗诏就往外冲,刘思玉连忙拉住她,“娘娘,先看了内容再去算账不迟!”
刘思玉也好奇啊,傅时秋的衣着从头到脚都是她一手打理,这鞋垫换了这么多次她也没发样异样,今天突然发现开线了,趁傅时秋睡午觉的时间拿出来补,这才发现这件东西,马上入宫,将其交给顾晚晴。
顾晚晴稍稍冷静下来,再次展开金绢,待全部看完,不禁微感茫然。
遗诏不长,交代的也并非承继人这样的大事,只写着,朕驾崩后,皇长子灵柩随朕葬于皇陵,不可延误。
“皇长子?谁啊?”顾晚晴磨着牙,“是熙儿?他这该死的居然要他儿子陪葬!我咬死他!”
“娘娘娘娘!”刘思玉死死抱着火力全开的顾晚晴,“看日期!”
顾晚晴又捡起甩到一旁的金绢看袁授御笔签名和玉玺下的落款日期,承治元年九月初一。
承治元年?那不是袁授登基的第二年么?顾晚晴仔细回想,突地,眼圈微红。
那年发生了什么,她再清楚不过!
只是……他为何要立这样一份遗诏?九月初一,那时她刚刚离开他,是出于悔意么?而那“皇长子灵柩”,现在又置于何处?
幽幽地看向刘思玉,刘思玉缓缓点头,“没错,他一定知道。”
两个时辰后。
被人于睡梦中揪起的傅时秋没什么抗压能力,飞快地交代事实后,幽怨地领着顾晚晴与刘思玉二人重回宫中,敲开了勤政殿外的一块方砖。
“这就是……”顾晚晴怔怔地看着眼前只有巴掌大小的一副精致的纯金灵柩,突然失去了所有的语言。
微抖着双手打开金棺棺盖,顾晚晴已做好了看到什么的心理准备,可一眼瞄下,看到的却只是一张折成三角形的灵符。
不发一言地拿出灵符,双手无比轻巧地将灵符上的红线拆开,顾晚晴几乎是摒着呼吸完成这一举动,再将灵符缓缓展开。
“天佑吾身,子嗣昌延”
这是一道求子的灵符,宫中清风殿的法师们也曾给她求过。
难道,袁授……也曾求过?
顾晚晴耳边突地响起一段对话,那是多年以前,她立后大典的次日清晨,听到袁授,与秦福的一番对话。
“奴才听清风殿的法师说,有一种祈子灵符,只要日日佩带,定能早生贵子。”
“哦?有子无子都是朕尽力的事,和那些法师有什么关系?简直是无稽之谈!”
现时想起,顾晚晴仍记得他当时的语气有多么不屑,可原来……他终究去求了吗?
那个孩子,也曾是他盼望的吗?
就那么失去了,他的心里……可曾与她一样,那样深切地疼过吗?
这些事,他为何从未提过?
慢慢仔细地将灵符重新折好,顾晚晴郑重肃穆地重新合上棺盖,亲手将之放回勤政殿前的地砖之下,将一切复原后,歪着头,看着斜前方勤政殿的殿门。
他日日都要从这里出入的。
他是否也在日日的提醒自己,他们有一个孩子,被他亲手葬送了呢?
顾晚晴的心突地绞痛起来,紧咬着牙关,许久也不能将那涌起的心酸咽下。
“那个……”傅时秋凑到顾晚晴身后,“那么多年前的事了,你感怀一会也就行了,这事千万保密,遗诏上的火漆被你们拆了,我得马上回去补一个,要是哪天他想起来看,发现火漆动过了,你可得替我做证啊!”
顾晚晴回头横他一眼,“我还没问你,这种东西为什么藏在鞋垫里?你就不怕大不敬?”
“什么?”傅时秋惊叫一声,一副万分惶恐的样子,“为臣是怕皇上随时不测,这才随身携带,也好执行皇上‘不得延误’的命令啊!”
顾晚晴无语,傅时秋,不就是扣了你点俸禄么?你到底是有多盼望他早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