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里除了狩猎队,很少有人可以吃饱的。
李牧当年只是一个五岁的孩童,根本没有丝毫贡献。
如果不是李林一家时常的接济,那李牧不可能活到现在。
当时小了自己几个月的李林,就喜欢跟在自己的身后,而这一跟,就是十几年…
“你小子还说一回地窟就来找我喝酒,谁知道等到现在你才…”
李牧一脸的笑容,在看到那惨白的面容时候僵住了。
以前的李林,虽然谈不上胖,毕竟整个地窟之中就没有胖的人,但整体给人的感觉也是有点肉肉的。
可如今…
这枯瘦如骨的面容,那纤细的手臂,几乎只剩骨头的手指,一切都让人触目惊心。
如果不是因为太过熟悉对方,李林根本认不出这个仅仅一天就大变样的李林。
“李林,你怎么了!”
下一刻李牧已经来到了李林身边,满眼都是焦急的色彩。
李林伸出如骨的手臂,轻轻挥了挥,用尽力气,将另外一只手上拿着的小酒瓶放在了土桌上。
“牧哥,不说这些。”
“我昨天不是说今天完事后要来找你喝酒吗?这不我来了…”
“可惜啊,猎物没有,就只剩下当初我老爹存下来的这点酒了…”
说话间,李林正在打开酒盖。
只可惜如今的他,力量也变的如那身体一般,努力几次竟然连小小的瓶盖都没法打开…
…
这不是李林!
这不应该是李林!
李牧完全不懂,为何仅仅一天的时间,李林就变成了这样。
“李林,你到底怎么了!”
“有问题,咱们赶紧去找徐老啊!”
徐老是他们这一处地窟之中唯一的大夫,一般大家有什么问题都会找他,也只能找他。
李林憨憨一笑,可眼神中却带着一抹苦涩和绝望。
“找过了,没用…”
李牧心头一颤。
“李林,到底怎么了!”
李林的笑容已经消失,他摇了摇头,颤颤巍巍的坐在了李牧的面前。
“白天的时候,不小心被缩林虫咬了…”
李牧面色僵住了,声音嘶哑的问道:“确定,是缩林虫吗…”
缩林虫,是一种毒虫,一旦被咬到,那么毒素就会进入到宿主体内开始不断侵蚀宿主的肉身,直到宿主的身体彻底垮掉…
李林突然一笑,无所谓的点了点头。
“好了牧哥,咱们喝酒,这样我也算完成…最后的承诺了。”
然而此刻的李牧已经有些疯狂了,他双眼猩红的看着李林大喊道:“喝喝喝!现在都什么时候了,还喝酒!你想死吗?!”
李牧狠狠的看着李林,而李林只是低头。
沉默…
许久之后,李林缓缓抬起了脑袋。
他在笑,可这笑容印在那张脸上,却如此的恐怖。
“不想死,又能怎么办?”
怎么办?
李牧愣住了,茫然了。
是啊,能怎么办?
他现在,能怎么办?!
“徐…徐老…怎么说…”
李林拿出两个小小的酒杯,努力了几次之后,才将那一小瓶酒端了起来。
“牧哥啊,我也不想死。”
“可是,真的没有办法了…”
听到这话,李牧的脊柱仿佛折断,瘫倒在了座椅上。
“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李林还在努力倒酒,没有去看李牧一眼,只是轻轻的摇了摇头。
“如果要是在以前…”
“算了,不说也罢…”
如果以前,那么区区缩林虫算什么?
就算是寻常的百姓,也能从山林之中找出数种草药来治疗缩林虫毒。
可现在…
李林将那小小的酒杯努力推到了李牧的面前:“牧哥,来尝尝,这可是我老爹以前弄来的。”
“以前咱们没喝过酒,如今加入狩猎队,终于可以做些成年人才能做的事情了。”
看着面前的酒杯,李牧却怎么都不敢去碰。
看着没动的李牧,李林也不在意,他颤颤巍巍端起了面前的酒杯,轻轻的抿了一口,然后猛烈咳嗽起来。
“咳咳…咳咳…这…咳…酒好辣啊…”
李林枯瘦苍白的脸上,难得出现了一抹潮红。
“酒,本来就是辣的。”
李牧努力挤出了一丝笑容,同样端了起来抿了一口,而下场和李林没有区别。
看到李牧的样子,李林哈哈大笑起来…
…
“牧哥啊,你说那些人天天生活在太阳底下,会不会变得很黑很黑啊…”
…
“牧哥,我听说到了冬天的时候,天上会下起一种白花花的,叫做雪的东西呢!”
…
“牧哥,夫子说我人族昔日有强者,能摧山断岳…”
…
“牧哥…”
辛辣的酒,一口咽下,眼泪就这样顺着眼角流下。
不知道是因为酒太辣,还是因为这世道太苦…
…
“牧哥…你说…天天晒太阳,会不会变黑啊…”
“牧…牧哥…你说…生活在太阳下面…”
“会…不会…很幸…福…”
“牧…哥…我…我,我…不想死啊…”
…
李牧努力的将最后一杯酒咽下。
辛辣也不在那么的难以接受了。
也许是习惯,也许是麻木…
他看着已经趴在了桌上,却没有任何呼噜声响起的李林,泪水更加汹涌。
房间外面,李林的父母走了进来,惨白的面容之上还挂着几道干涸的泪痕。
他们和李牧点了点头,抄起了已经枯瘦如柴的李林,颤颤巍巍的起身,颤颤巍巍的转身,颤颤巍巍的消失在了门口…
那一次,是李林此生最后一次看到李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