践踏!
“住手!给我住手——你们这帮疯子,究竟在做什么!”
赞颂者的眼角崩裂,如丧考妣的尖叫:“我的杰作!我的杰作!那可是寻遍地狱也难以得到的艺术品,快住手!”
可这一次,不论他怎么催动乐章,那些庞大的活化乐器,竟然都无法再发出声音。在乐器的表面,永恒苦痛和狰狞的人面们不断的颤抖着,就在那个年轻人的凝视之下,颤抖着,在悲鸣中,浮现裂隙。
破坏!
不论他再怎么倾尽源质去供应,去指挥,他的乐章都在迅速的迟滞和衰亡,曾经的他深深以自己的活化乐章为傲,可当现在,几乎无穷的恐惧顺着乐章的连接涌入他的灵魂时,他已经开始后悔为何要让这些音符如此的灵动……
而更令他绝望的,不是杰作被破坏,而是,此刻在他眼前所发生的一切。
那原本席卷了天地、充斥了空气,甚至足以抽走一切灵魂、将整个边境都化为废墟的风暴,现在却已经坍缩成了一团。
好像多少年没洗过的烂棉花一样,在地上蠕动。
驯服的,拜倒在槐诗的脚下。
丝丝缕缕的云气缠绕在槐诗的指尖,宛如忠犬一般,舔舐着那个年轻人的掌心,不知羞耻的献媚。
感受着其中那宛如要吞没整个世界的暴虐气魄,槐诗惊奇的抬头,望向赞颂者,发自内心的献上夸奖:
“送、送你!”
他嘶哑的尖叫,迅速无比将那一件嵌入无穷乐章神髓经过百年神性祝福的礼服扒下来,双手捧起,送到了槐诗的面前。
槐诗也愣住了。
那年轻人愕然的看着赞颂者的样子,眉头微皱,似是不快:“老乡,你这是什么意思,我是贪你衣服的人么!”
但是,那视线,却无意的看向了他腰间。
——那一柄猩红结晶所雕琢而成的指挥棒·哀鸣之杖!
赞颂者脸上瞬间涌现出羞愤的血色,张口想要痛斥,可看着那一双带着笑意的眼睛时,不由自主的僵硬住了。
等反应过来的时候,身体已经擅自行动了起来,将指挥棒也拔下来,放在了衣服上。
可槐诗,却依旧没有动。
只是低头看着他抬起的双手,仿佛对这行贿的丑态难以接受一般,许久,才吧嗒了一下嘴,轻声感慨:“还戴戒指呐,至福乐土还挺讲究……”
赞颂者的手臂颤抖着。
手背上,震怒的青筋崩起,可很快,又再度消散。
到最后,麻木的将那些由无数灵魂中的精萃所形成的咒石之戒摘下来,放在了悼亡礼服的上面。
缤纷的光芒闪烁着,照亮了他心中落下的眼泪。
最后,不舍的看了这些宝物一眼,赞颂者的笑容抽搐着,将它们推到了槐诗的眼前。
“啊这……”
槐诗摇头,恨铁不成钢的看着他:“你瞧瞧,这也太不像话了……您一句话都不说,我就这么白拿,太不好意思了啊。”
“……”
赞颂者瞪大眼睛,难以置信。
他抬起手,指着槐诗,在无穷的怒火之下,不由自主的想要痛斥,可到最后,扭曲的神情,竟然奇异的变成了比哭都要难看的笑容。
“请……请您……笑纳……”
后面的声音已经扭曲,像是哭嚎一样走调了。
“哎,老兄,你这就太过分了啊。”
槐诗无可奈何,在盛情之下,终究是没有办法,值得叹息着接过:“那我就不好意思了啊,下不为例,下不为——”
说着,他拔了一下,没拔出来。
再拔,还没拔出来。
“嗯?”
他疑惑着看向赞颂者,直到他颤抖的手指缓缓松开。
就这样,目送着,视若性命的宝物,落入了槐诗的手中。紧接着,便有漆黑的火焰从那一只手掌中升起,瞬间吞没了一切。
粘稠如液体的黑暗里,不断传来让赞颂者心如刀割的破碎声音。
悼亡礼服、哀鸣之杖、咒石指环,一个个的消失在他的感应之中。
到最后,当天阙的焰光和归墟的黑暗消散,赞颂者的宝物已经再也不见。
只剩下了一袭无数银白丝线编织而成的长袍,宛如光芒铸就一般,轻盈而飘逸。就在前胸和后背上,理想国的徽章缓缓浮现。
如此,轻描淡写的完成了重铸。
“没想到,竟然白赚了一件演出服……不好意思,实在是太不好意思了。”
槐诗披上了新衣服,捏出一面落地镜,开始对着镜子摆出POSE,搔首弄姿,好一会儿之后才想起来旁边有个人,重新看过来。
笑容越发的热情洋溢起来。
“没想到啊,老兄,你竟然帮我这么大一个忙……那我也帮你做件小事,怎么样?”
赞颂者愣在原地,看着那渐渐靠拢的笑容,眼瞳不由自主的颤抖。
仿佛,已经被笑容之后所溢出的黑暗所吞没。
当他终于惊觉,想要后退时候,便有数十个狗头天使猛然扑上来,将他死死的按住了,不容许他抗拒和挣扎。
最后,强行将他的面孔扳起,扒开眼睛。
就在他面前,归墟中的漆黑如蛇一般从槐诗的指缝中钻出,涌动,缠绕在他的面孔上。
那一瞬间,随着槐诗的微笑,他听见黑暗里传来的声音。
仿佛来自深渊最深处的呢喃。
“——你听说过,巴哈姆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