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因为如此,才会有龙这样的图腾存在。
倘若无数耸立的山峦是龙脉之骨的话,覆盖了整个东夏的复杂水系便是龙的身躯,无穷尽的河流如同血液那样,覆盖了整个国度。
所过之处,万物生发。
这便是龙。
正是这一份来自于‘龙’的慷慨馈赠,才令无数生命得以繁衍生息。
所谓的龙脉,便是如此——山川、河流、大地与人,不可缺一。
倘若滋养万物、赋予生命的是龙的话,那么这一份失控的力量和泛滥的洪流,便与蛇无异。
龙与蛇之间的斗争自古至今,从未曾有过停歇。
可以预见,也将延续到未来。
如今,吹笛人给全世界的气候灾难已经显现,不止是大旱和暴雨,所催发出的,便是这一份沉寂了多少年之后的灾厄。
当物质上的灾难同这一份沉寂的灾厄所结合,便将带令沉睡的大蛇自虚无中复生,演化出无数孽物。
不止是此时此刻,此处此地,早在一个月之前开始,这一场遍布整个东夏的战争便已经打响。
人和天灾之间的搏都看不见硝烟,只有雷鸣和暴雨之下无数人的咆哮,以及阴暗中,渴望化龙的灾厄大蛇和东夏谱系之间的厮杀。
就在挡雨棚之下,披着雨衣的末三匆匆归来,连日和水怪之间的鏖战已经消耗过多,而火焰属性的圣痕则对这种天气分外的厌恶,连带着脸色看上去都苍白了几分。
她停顿了一下,无奈轻叹:“要是老符和小白……”
话音未落,她就注意到褚红尘投来的严肃目光,不再说话。
“这种事情,不是多一个人和少一个人能解决的。东夏、罗马、埃及、美洲……大家谁的日子都不好过。
指望一个人或者一个办法去解决那么多问题,根本不现实。只能慢慢来,水滴石穿。”
褚红尘低头,把烤瓷缸子里干掉的面块搅合了一下,胡乱的扒拉进了嘴里,才擦了擦嘴角。
“熬吧。”
他看着眼前翻滚的浊流,那一道蔓延千里的大蛇虚影,面无表情:“看咱们谁熬的过谁。”
无人回应。
只有耸立的堤坝下,暴虐的江河奔流。
.
就在远处,另一处堤坝的边缘,滚滚浊流的旁边,水花翻腾着。
一块有些年头的防雨布被撑起来,柴火在垒高的灶台里旺盛燃烧,令锅盖下的鲜香越发的浓厚。
“雨打梨花深闭门,燕泥已尽落花尘,小红娘递简西厢去,东阁宴开为压惊……”
在滚滚沸腾的汤锅旁边,坐在椅子上的老汉眺望着江水,吧嗒吧嗒的抽着烟,尤有闲心哼唱着老旧的旋律。
掀开锅盖之后,黄鳝浓汤的甜香就止不住的弥漫了开来,不止是令方圆数百米之内路过的人吞了口吐沫,就连翻滚的洪流里,仿佛也涌动着暗影,凑近。
难掩饥渴。
老人不紧不慢的给自己舀了一勺,抿了抿,眉头微微皱起:“还是淡了点……算了,凑合吧。
小猴子们,别看了,过来开饭。”
他敲了敲锅边,向着不远处从雨棚下面悄悄探头的年轻人们招了招手。
年轻人们犹豫了一下,看向身后的班长。
班长蹲在边上抽着烟,没好气儿的瞪了他们一眼:“看我干嘛,看纪律,你们一个两个的,还有纪律嘛!”
“还有饼子。”老人补充了一句,“热的。”
“……”班长的表情抽搐了一下,肚子里也开始咕咕叫起来,他也还没吃。
“我炊事班里打杂的。”
老人最后笑眯眯的说,“不算群众。”
“……给我来一碗。”
沉默里,班长颤抖着手,掏出了自己的饭盒。
这就是压垮了坚持的最后一根稻草……
没办法,汤实在太香了。
很快,一锅炖煮半夜的浓汤就和两筐面饼一起消失在了饥肠辘辘的年轻人嘴里。在集结号吹响之前,班长将一叠收上来的钱和筐子一块还了回去:“谢谢大爷,您弄完也快走吧。这边太危险了,听上面说一会儿还要再涨水。”
“嗯,你们去吧,我知道了。”老人点头,只是微笑:“这锅汤还没到火候,我得再熬一会儿。”
班长还想说什么,可没有时间了,只留下了一辆板车之后,就匆匆的走了。
不远处,嗅着残香而来的原照探头,看到那个佝偻的背影之后,脚下一滑,差点被摔在泥里。
下意识的缩头,就想溜走。
可老头儿却好像背后长着眼睛一样,招了招手:“喂,原家的小子,你过来。”
原照僵硬在原地。
过了好久,才分外不情愿的挪过来,点头哈腰,挤出一个笑容,突出一个谄媚:“宗……宗伯您老人家好呀。”
“嗯,我很好。”
老人笑眯眯颔首,“正巧,我这里还缺几只鱼来吊汤,你看上去很很好呀。”
就好像看得到瑟瑟发抖的龙马圣痕一样,老人微笑着,明知故问:“小伙子,你的水性怎么样呀?”
沉默突如其来。
原照看了看老人的汤锅,又看了看旁边深不见底的滚滚浊流,还有其中无数游曳的庞大阴影。
吞了口吐沫。
忽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而当老人抬起那一根夸张到足够挂上一个人的巨大钓竿时……眼泪,终于冲了出来。
“这么大的饵,一定会有好东西上钩吧?”
郭守缺,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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