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
也可能是无法面对悲痛欲绝的亲属。
在发表致辞时,一位亲属的激动质问,就让那位致辞的领导一度尴尬的说不出话。
风雨呜咽。
让人呼吸困难的气氛中,一个跛脚男人穿着黑色西装,西装领口佩戴白花,没撑伞,他一只手捧着一束百合,一只手拄着拐杖,就这么缓慢而坚定的走进了墓园。
“车昌民!”
所有亲属转头,看着头发、肩头都已染湿的跛腿男人,神色尽皆一变。
“谁让你来的!这里不欢迎你!”
其中有一位妇人最为激动,她不顾雨水,失态大喊着冲了过去,将车昌民推翻在地。
她的丈夫赶忙跑过来拦住她。
“我们家在赫都是你害死的!你这个杀人凶手!”
妇人愤恨痛苦的喊道,脸上不知道是雨水还是泪水。
曾经风光无限的车昌民倒在泥水中,西装被染脏,面对妇人的喝骂,他一语不发,拄着拐杖,重新爬了起来,同时,弯腰,重新捡起掉落的百合。
所有人默默的看着,眼神复杂。
妇人又想冲过去,可是被丈夫死死拉住。
“你拦着我干什么?要不是他,我们在赫会死吗?我们连他最后一面都没……”
说着,妇人泣不成声。
为了保密,或者可能说,是为了照顾家属的情绪,在尸体火化后,这些家属才接到通知,他们甚至不知道自己的父亲、儿子、丈夫,究竟是怎么死的。
“让他去吧。”
男人强忍悲痛,看向车昌民的目光,也透着仇视,不过要比妻子冷静一些。
他们显然是那位助理的父母。
妇人痛哭着靠在丈夫的怀里。
车昌民面无表情,一瘸一拐,在四面八方的注视下,冒着细雨走到墓碑前,弯腰,将花放下。
“我老公到底是怎么死的?”
终于。
有人控制不住情绪。
“为什么所有人都死了,你还活着?!”
“你才是最该死的人,你怎么不去死啊!”
所有的悲痛化为一句句恶毒的咒骂,不断朝车昌民砸来。
站在雨中的车昌民始终不发一语。
“我怎么活下去。”
一位孕妇绝望的瘫软跪地,旁边人赶忙搀扶。
“车昌民,你还嫌害我们不够惨吗?不需要你假仁假义,快滚吧!”
车昌民扭头,看了会那位神色惨淡仿佛失去所有力气的孕妇,拄着拐杖,在一众仇视的目光中,转身离开。
一辆黑色轿车静静停靠在碑林外围。
车旁。
有人撑伞的年轻人注视着走近的车昌民,将手里的雨伞递了过去。
“他们只是悲痛过度,不要往心里去。”
浑身污泥的车昌民没有拒绝对方的好意,接过伞。
“我有一个要求。”
“说。”
“保障他们这辈子,能够生活无忧。”
烈士家属,政府都会发放抚恤金,但人走茶凉的事,何以计数?
更何况这些人的死,注定不为人知,甚至连正式的“烈士”称谓都不能被光明正大的赋予。
可想而知,过不了多久,这些人就会被遗忘,而失去了支柱的这些家庭,将会生活得何等凄惨。
“没问题。”
年轻人爽快答应,继而又道:“不用我,你自己都可以办到。”
注视着在酒馆见过的年轻人,车昌民像是看不到旁边撑着伞、气质危险、和大邱那帮不明武装分子有几分相似的西方硬汉,眼里,也没有仇恨。
“需要我做什么。”
时至此刻,他心里固执坚持的信念,已然支离破碎。
江辰伸手入口袋,掏出一枚类似徽章的物件,然后平举到车昌民面前。
掌心摊开。
一枚五爪金龙,栩栩如生。
“好好养伤。”
车昌民伸手,接过。
只说了四个字的江辰旋即转身,弯腰上车。
道恩收伞,拉开驾驶座的门,坐了上去。
黑色轿车驶离。
车昌民回头,看了眼陷于重大悲痛中的家属们,撑开伞,另一只手悄然缓缓攥紧那枚徽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