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浅水清所犯的那些过失,非但没有成为他一生中的污点,反而令所有天风军人为之骄傲。那一刻,衡长顺成了耻辱的代名词,浅水清则是义气当先的好汉子。就连血风旗的李规,都受到了苍野望的严重警告:不许对浅水清寻恤生事,衡长顺之死,属咎由自取。因李规在军事会议上的表现,罚其闭门思过,自省三日。
于是,在这个夜晚,北门关内,数万将士为了一个共同的名字而欢呼胜利……
坐在那片篝火旁,看着战士们围绕在一起共同喝酒吃肉,高声笑骂,痛快说话,浅水清突然觉得,原来生活,依然有着值得向往的一面。
大战之后,放松的心灵终于可以感受一切的尊崇与荣耀,所有曾经的努力,也终于换来了应有的回报。冥冥中仿佛早有注定,安排好了自己的命运,注定将在一条艰难而布满血色荆棘的道路上蹒跚而行。
有时候他想,倘若自己早一天知道烈狂焰就是狂龙武士,心中便会有了依赖性,或许,便不会去冒那样大的风险攻打南门关。而这打下南北两关的功劳,就再也不属于自己了。
人这一生,有时就是在逆境中才可以发挥出自己最大的能量。今天,自己能在这短短的三个月中坐到这营主之位,或许该感谢的不是别人,恰恰就是那一心想害他的铁血镇督南无伤和衡长顺。
想到这,他微微笑了起来。
营外传来了一个声音:
“浅营。”
是少年无双。
浅水清微微扬起了眉头,这个小子,终于肯来见自己了吗?
“进来吧。”
雨水浇湿的脸上,少年倔强的面容,下唇紧咬,透出无畏的坚毅。
“我是来辞行的。”他说。
“辞行?”浅水清看看无双:“怎么?还没有想通?”
“想不通,也不愿想通。”
“所以你就想一走了之?”
“是。”无双放声回答。
浅水清的手指,无意识地在台上轻敲着,随口问:“准备去哪?”
“随便,浪迹天涯,四海为家吧……反正,离战争越远越好。”
“哦?”浅水清笑了起来:“天风以西,圣威尔公国与翔龙军团在圣洁走廊对峙而立。东南地区,则是鹰扬军团对惊虹人在虎视眈眈。天风以北,雪风军团和麦加人围着恶浪河随时也可能发生战事。天风以东,则是咱们这里在和止水人相较高低。现在虽然还没有处处烽烟,可是我敢肯定,只要京远城被下,则各国必有异动。到时候,你要想找个没有战争的地方,怕是有些难度啊。”
无双一呆,脱口道:“难道这个世界就没有一处不发生战争的地方吗?”
“这个世界,永远不会有一寸土地存在和平。”浅水清极肯定的回答。
“可是我不想再这样杀来杀去!”无双大叫起来:“我不想责怪你,浅少!我佩服你!崇拜你!可是我没法接受你一口气杀死四千名战俘!他们也是人啊!我不想看着你这样一路杀下去,杀得血流成河,杀得丧失人性!”
浅水清微微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
这双手,如今已沾满了鲜血。
“无双,身逢乱世,不是你杀人,就是人杀你。我这一生,怕是逃不脱身为屠夫的命运了,但是我自问内心深处,依然有一些地方是干净的,不会被鲜血所污染。我不能向你保证,在今后的战斗中,不再杀死更多的不该杀的人。但是我可以向你肯定,我可以使这个世界减少许多战争,可以使这个世界因为战争而死亡的人大大减少……”
“你是想告诉我你可以帮助天风完成一统三国的梦想,从而实现大一统的局面,进而消弭战争吗?你是这个意思吗?”
浅水清的眼神却微微飘忽了起来,声音低迷轻徊:“帮助天风?……不,我这一生,从不助人。我只……自助!”
看了一眼无双,浅水清突然喝道:“士兵无双!立正!”
无双近乎本能地敬了个军礼。
浅水清仔细地打量着无双,口中发出轻蔑的冷笑:“小子,你以为天风军是什么地方?可以让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你当这里是集市吗?你信不信换了一个营主,你敢对着他说一句你要离开军队,他会给你什么答复?他会立刻一刀砍下你的脑袋,然后高挂在营门外,告诉所有的士兵,这就是想做逃兵的人的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