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正是我征战沙场的第十年。为了入营拜将,我一路奋勇杀敌,再不理身后援兵。结果在我完成杀敌一千零一人的宏愿的同时,也身负重伤昏迷不醒。营部诸将以为我已战死,只是哀叹了事。战后,我被附近一农家女子救起,足足养了三个月的伤才算彻底恢复。那个时候,我年少气盛,血气方刚。那农家女子衣不解带的照顾我多日,以后要是说出去,只怕也难嫁到好人家了。所以我只稍加词色,便和她……”
“那之后,我回到军中。本答应回去之后就接她入京,没想到刚回军中就逢大战。战事连场,我实在无暇他顾,适逢我新领一营却……唉,总之,是我对她不起,没能及时把她接出来。到我再去找时,整个村子都已经成了废墟,又到那里去找呢?”
“那一年,我巡视营地防务,无意中发现了竟然有人会我的千人斩刀法,大吃一惊。多方查询才知道原来天佑……就是我的儿子。这些年来,我无妻无子,孤身一人,一直惦念着她。从没想过她人虽死去,却还是为我抚养了这么大的一个儿子。”
“天佑恼我对他母子不起,总不肯认我为父。我有心将他调离虎豹营,自领一旗,却也被他坚决拒绝。”
“那之后,我无时无刻不在想念他,但他生性倔强,我却总是没办法再帮他……”
“在他的心目中……或许,我真得就已经死去了吧?至少……我从未听他叫过我一声爹。”
老人述说着前尘往事,语调低迷徘徊。那些流着血与泪的过去,如今只是用最简单的话语来陈述,但每一个字里,都饱含着最深沉的痛念。
“你可知道,为什么在我看到了天佑之后,却依然不能认他吗?”烈狂焰突然问。
浅水清滞了一滞,这才回答:“是不是和暴风王的称号有关?”
烈狂焰的眼中流出一丝激赏。
暴风王,是人们对暴风军团总帅的一个尊称。
烈狂焰的真正头衔是天风帝国的大元帅,全帝国仅此一名,然而帅就是帅,并不能称王。
王,是特有的称呼,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用的,惟有暴风军团的主帅,可以冠上这个称呼。
因为一百多年来,暴风军团做为天风帝国第一主力兵团,从来都是皇族子弟出任主帅。将军权牢牢的抓在手中,是帝国皇族控制权利,保持君威的一项重要手段。而每一任暴风军团的主帅,都是王号。开国皇帝草原王,二世皇帝飓风王,三世皇帝龙迄王,四世皇帝明济王,五世皇帝平野王。
当年天风皇帝苍野望,在做皇帝之前,就是暴风军团的前任主帅,也就是平野王,人称野王。即使他现在是皇帝,原本军中的一些老将领,依然习惯称其为野王,而不是皇帝。
这并非蔑称,而是对其在任期间的功勋肯定,因此皇帝也很乐意军团将士这样称呼。
天风帝国以武立国,崇尚武力。对军人来说,称皇帝的原在职称号,其实是对他的最大尊重。这也可以说是这个国家的一大特色。
然而在那之后,一个例外出现了,就是烈狂焰。
苍野望力排众议,一手提拔了烈狂焰接任暴风军团。
烈狂焰能成为暴风的主帅,是一个奇迹,也完全是因为苍野望的赏识。
然而只有少数看得清楚的人才明白,苍野望之所以会提拔这样一个没有皇室血统的人成为暴风主帅,绝不仅仅是因为他功高盖世,更多的,是因为他无妻无子,孑然一身。
这样的人,无论他曾经有多大的荣耀,在他百年之后,所有的荣耀终归是要一起还给皇家的。
这样的人,没有子嗣后代可以让其考虑将来,无论有着怎样辉煌的权利,即便手掌重兵,通常也不会想到要造反的。
这样的人,没有真正的血亲在身边陪伴,更不会成长成为将来对帝国有威胁的大家族的。
这样的人,是可以受到皇帝破格的重用的。
可是今天,烈狂焰有了一个儿子。
烈狂焰能怎么说?说我有个私生子被杀了,我要为他报仇?说自己欺瞒皇帝?
他什么也不能说,什么也不能做,因为……他没有儿子。他从来都没有儿子,也不能有!
以前没有,现在没有,将来还是没有。
他必须承认这个现实,否则,他就等着苍野望先治他一个欺瞒的大罪吧。
这也正是为什么烈狂焰不能公开保护戚天佑的一个重要原因。
戚天佑的死,直到南无伤将新的伤亡名单送回苍天城之后,烈狂焰才算得知。那时,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