铺中十分安静,隐约可闻外面飘雪的沙沙声,堂中一只青铜炭炉上的紫砂壶随着汩汩水声,不时冒出缕缕水汽,散发出一股淡淡的茶叶清香。
风长平有些无聊,信步来到一条木架前,由上至下,扫了几眼,又走向下一条木架,很快便行至最后一条木架前,随手拿起一件玉器,端详一会儿,正要放回去。
只听老者道:「年轻人,老夫店里的东西,就没有一件能入阁下法眼?」风长平回身瞧去,老者假寐依旧,店中除了自己与子矜,并无旁人。
「难道是说我?」风长平有些奇怪。老者又道:「不用看了,老夫说的正是阁下。」老者虽然不曾睁眼,但仿佛对风长平的一举一动,都看在眼中,了如指掌。
风长平啼笑皆非道:「老丈,在下对玉器珠宝之类一窍不通,只是闲极无聊,所以随便走走,绝无轻视之意。」
老者不置可否的应了一声,铺中又恢复了安静。风长平暗道:「算了,这位老丈脾气怪异,自己还是老实呆着,莫要招人讨厌。」
一边想,一边将手中玉器放回原处,只是那架子上玉器摆的甚密,风长平又心有所思。一不小心,便将一只通体翠绿的玉如意给蹭了下来。
若非风长平耳目灵敏,在玉如意即将摔在大理石地面的一刹,用脚面轻轻接住,那玉如意定然会摔个粉碎。
只听老者从鼻腔中发出一声冷哼,显然是对风长平的粗心颇为不满。风长平大为窘迫,通红着脸弯下腰去,将玉如意拿在手中。
不经意间,眼神在木架的最下一层掠过。心中倏地一动,从下层木架上的玉器中捡出一块玉牌。
玉牌正面刻有三字,表面晶莹圆润,布满摩挲之痕。
「云灭胡!」风长平缓缓念出牌上三字,手忙脚乱的从自己脖子上扯出一块玉牌,颤抖着双手将两块玉牌并在一起。依稀可辨的玉牌纹理完全一样,显然是由同一块玉石打磨而成。
「不错,是灭胡哥哥的玉牌,可是为何会在这里,难道……」风长平脑中轰的一声,热血上涌,起身冲至老者身前,举起玉牌,大声问道:「此物老丈从何而来?」
老者眼皮都不曾撩一下,淡淡道:「你若是买,老夫自然会告诉你此物来历,你若是不买,就请莫要打扰老夫休息。」
风长平心急如焚道:「买。」老者登时来了精神,额头皱纹舒展,双眼大睁,笑眯眯道:「看在你是子矜姑娘朋友的份儿上,给你打个五折,就一百两银子吧。」
风长平讶然道:「一百两!」当时五两银子,便足够一户普通人家一年之需。一百两银子,还是打过五折的,对于风长平来说,无异于天文数字。
老者不满的看了风长平一眼,道:「一百两银子还贵,这可是用蓝田玉雕成的。材料上乘,手工亦是一流,若非有些磨损,老夫还舍不得卖呢?」言罢,眼皮一合,又要睡去。
风长平虽有心买,无奈身上不过有几两散碎银子,根本就不够。此时,一张银票平平飞来,子矜淡淡道:「老伯,一百两银子,您收好。」
老者昏花的双眼再次睁开,将银票接在手中,仔细检查一遍,叠好,放入怀中。嘀咕道:「世风不古啊,居然要姑娘出钱……」语中颇有讽刺之意
声音虽小,风长平还是听个满耳,可是心挂云灭胡的下落,却是无法拒绝子矜的这个人情。
风长平道:「现在您可以说了吧。」老者却是不急不忙,拿起茶壶,斟杯茶水,润了润嗓子。方才道:「此物乃是由数月前由一个登门的少年手中购得。」
风长平道:「那少年多大岁数,有何特征,可曾说过什么?」老者思索道:「大约十六七岁的样子,浓眉大眼,体形魁梧,至少要比你要高出一头,手中有个长约六尺的布包,背后还负有一残废之人,那人左袖空空。」
沉吟片刻,老者道:「二人皆是风尘仆仆、衣衫褴褛,乞丐一般。据那少年所言,玉牌乃是他家传之物。」
风长平听到「家传之物」四字时,神色越发激动,口中喃喃道:「是他,一定是他。」老者又道:「老夫所知,已尽数告知小哥。小哥若是无事,还请自便。」
风长平道:「他要去何处,老丈可曾知道。」老者没有回答,只是微微摇头,以示不知。风长平神色一黯,虽已知道云灭胡尚在人世,但是人海茫茫,又去哪里寻他呢?
沉思间,子矜已是选好东西,过来算帐。老者登时睡意全无,喜笑颜开收了银票,替子矜包好东西,目送二人出门,又睡了过去。
时辰已近傍晚,天色更是昏暗,恍如深夜。二人各怀心事,谁也不说话,漫无目的向前走去。冷风吹起子矜的几绺青丝,扫过风长平的耳垂,令人麻痒痒的,风长平不由拉开了与子矜的间距。
子矜忽然道:「他是谁?」风长平愣神道:「什么他?」
「就是你所问之人?」子矜淡淡道。风长平道:「是小弟幼时的一个朋友。」
子矜不置可否的哦了一声,素手轻挽香肩垂发,柔声道:「饿了吧,我们去吃饭好不好?」风长平尚未从乍闻儿时旧友的消息中平静下来,随口应道:「好吧。」
二人又拐过一个街口,隐没在冥冥幕雪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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