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哟,还握拳,想打我么?”表哥拿了一个空酒瓶塞在李洪手里,低头指着自己的脑袋,“来来来,朝这儿砸,我哼一声都算是孬种。”
表哥剃了个圆寸,隐约能看到头皮下骇人的伤疤,这脑袋可挨过不少砖头。
“小瘪三,借你一万个胆你也不敢。”表哥开始抽李洪的耳光,并不很重,但羞辱性极强。
“给我跪下。”表哥开始来劲,连同桌喝酒的朋友都看不过眼了,劝他差不多得了,和一个服务生犯不上。
李洪膝盖笔直:“我爸说,男儿膝下有黄金,除了天地爹娘老师,别的人都不能跪。”
“不跪是吧?”表哥绕到李洪身后,猛踢李洪的腿弯,每次他差点跪下,又都站起来,踢了十几脚下去,腿都青了。
小姑娘忍不住跑出来,带着哭腔:“别欺负他,他是我弟弟。”
“早点过来不就结了?小姑娘晚上跟哥走吧,哥不差钱,更不差事,一夜这个数,赶你一个月的。”表哥乐了:跟着伸出三根手指,代表三块大洋...
一瞬间,李洪脑子里炸响爆雷,接下来的举动是不过大脑的,完全由本能操控,他一弯腰捡起地上的酒瓶子,抡在表哥脑袋上,碎瓷片四溅,血从额头上流下。
表哥确实头铁,这一瓶子没把他砸懵,愣了几秒钟,整桌人全都抄家伙扑了上去,把李洪放翻在地,拳打脚踢,小姑娘脑子里嗡地一声响,赶紧跑到后面把老板跟厨师叫来劝架。
好不容易把人拉开,表哥拿毛巾捂着头,鲜血淋漓,李洪也满脸花,伤得不轻。
老板赔礼道歉,说这一顿免单,咱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表哥无礼在先,都是场面上混的人,也不敢借机找茬,欺人太甚。
“医院就不去了,但咱店里得给我一个说法。”表哥盯着李洪说。
老板是明白人,让人去后面把李洪的铺盖卷拿来,丢在地上:“你被开除了。”
“我的工资呢?”李洪不甘心,他干了两个月多,一分钱都没拿到。
“你好意思提工资,摔了多少碗心里没数?上回把热汤倒在客人身上,我让你赔了么?”老板对他早就看不顺眼了,趁机撵走,连工资都省了。
十七岁的少年再没说什么,脱下工作服摔在地上,拎起铺盖卷,看一眼小姑娘,小姑娘眼含泪花,一言不发。
都是寄人篱下的孩子,这局面已经无可挽回,说什么也是徒劳。
李洪一瘸一拐走出东方大饭店,在路灯下,迷茫四顾。
夏天的路灯下,蚊虫盘旋,李洪扛着铺盖,
忽然想起好心大叔给纸片,先得安身立命才行。
像是一个乞丐,头发乱蓬蓬,脸上还有血,背着脏兮兮的铺盖卷,怎么也不像是来吃饭的主儿。
百乐门。
“先生,一位么?”引座员并没有狗眼看人低。
“我不吃饭,我找工作。”李洪拿出名片,试探着递上去,“是这个人介绍我来的。”
引座员双手接过名片,眼睛迅速睁大,赶紧叫值班经理过来,百乐门根本不是吃饭的,不过厨师自然也有。
沈酒交代过,凡是拿着他名片来吃饭或者别的事,一律按贵宾接待。
这个时间点没必要惊动大领导们,不就是求职么,值班经理就搞定了,她问了李洪一些基础问题,最后说了一句:“在我们这儿干,得能吃苦才行。”
李洪说:“我不但能吃苦,还抗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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