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罢饭,姐妹俩把骨头并烧过的黄泥都丢到后院埋了。
晚间,池杏估摸着时辰煮了玉米渣粥,贴了几张饼子。饭刚熟,池长海和吕氏就领着旺儿虎子到了家。
一进屋,虎子就把自己胖胖的身子往炕上一撂,哀嚎起来:“可累死我了!”
吕氏骂道:“说啥?俩仨月不去看一回你姥姥,嫌累?”
虎子撇撇嘴:“她可舍不得给肉我吃!”
旺儿也有些不满:“进门的时候我都看见了碗柜里有一盘子烧肉,结果中午连个油星子也不见……”
被两个儿子说自己娘家小气,吕氏脸上有些挂不住,瞟了池长海一眼,见他没做声,心里放下些。见俩碍眼的丫头在堂屋里摆晚饭,小的那个嘴角似乎还噙着一丝笑意,心头不由火起,几步过去劈头就是一个耳刮子,嘴里骂道:“小娼妇,没见你娘老子刚进家?不知道倒碗热水来?”
骂人的话流水似的顺畅,可手竟然没像想象中一样,重重地落在池桃的脸上,反而自己有些重心不稳,脚步趔趄了一下,险些往灶台上倒去。
吕氏有些发愣,感觉有人在旁边扶住了自己的胳膊,定睛一看,正是池桃,笑道:“您怎么这样不小心?若是栽倒那尖角上,眼睛怕是戳瞎了呢。”
吕氏张口不知说什么,池长海已经走了出来:“一回家就嚷嚷什么?还不快吃饭!饿都饿死了!”
吕氏一听,知道池长海心里也对自家爹娘有些不满了,顾不得教训池桃,甩开她的手,讨好地赶着倒了一杯烧酒递给池长海。
吃完晚饭,村里人没什么夜间的消遣,都早早睡下了。
池桃又是辗转反侧。
仔细听听池杏的动静,呼吸均匀绵长,想是今天难得的吃了一顿饱饭,不用忍着饥饿,早已经睡熟了。
自己该何处何从?
这个小小乡村,显然不是自己能甘心生活一辈子的地方,何况家里又有个容不下她的后母。
看看池杏,也知道吕氏让自己活到这么大是所为何来,无非是过几年,旺儿该娶亲了,把自己或是嫁出去收一笔彩礼来给旺儿置办婚事,或是干脆就拿自己换亲。
逃走……
逃走倒是容易,可池杏怎么办?
虽然没多少时日,可她也知道,池杏可能是这个世上唯一关心自己的人了。
但是,自己人生路不熟,无非是想凭着一腔孤勇闯出去,去大城镇讨生活。只是此地究竟是村子里,要到镇上都要走个两三个时辰,再说家里一定会带人追她,她是打算舍近求远,翻过后头山上,绕远去镇上的,看后头山头连绵的架势,怎么也得走个两三天……带上池杏……自己的危险加倍不说,池杏也未必能受得了!
她想了又想,决定明天起来,溜去王家看看情况再说。
次日,趁吕氏不注意,池桃悄悄从后院翻出了墙。
她不知道王家在哪儿,可村子不大,四处转转就是。
此时民风淳朴,再者到底是乡下庄户人家钱财不富裕,家家都不是高耸的院墙,一般都是前院用篱笆扎起,后院才垒上砖墙,养些鸡鸭。
池桃只管在村子里到处溜达,转到过墙角时,孩童的嬉笑声传来:“不和傻子玩!不和傻子玩!”
有个呜呜咽咽听不清楚的声音:“骑,骑大马…..”
池桃住了脚,藏在墙角偷偷望去。
几个七八岁的男童各自拖着一个长长的树枝,兴高采烈的喊着:“驾!驾!骑大马,当将军喽!”
后头一个高高大大的胖子,笨拙地追着孩童们:“和我玩…….”
见孩童们嬉笑着跑远了,胖子住了脚,委屈地低下头。
池桃仔细打量着他,这胖子穿着干干净净的棉袍子,脸孔白皙,眼距超乎常人的宽,目光迟钝。
唐氏儿……
池桃的脑海中闪过这个词。
看起来脾气还不错,孩子们不怕他,想来不会打人。
池桃悄悄跟着胖子,见他进了一个干干净净的小院,里头迎出来一个瘦高妇人:“富贵儿!你又跑哪去了,让你爹好找!”
富贵冲她呵呵笑了几声,含糊道:“娘,饿了……”
妇人无奈地回屋子拿了个碗塞给富贵:“这么大了也不知道和别人一起吃饭,非得自己饿了才吃…..快吃吧!”说着自进屋了。
富贵端着碗,就坐在了院门口扒着饭。
池桃走近一看,碗里是满满的一碗麦饭,竟然还掺了些白米。
此地可不种稻子,王家竟然吃得起白米……
更别说饭上还铺着几片腊肉。
富贵吃了一会儿,觉得有人看自己,抬头就瞧见了池桃。
见池桃好像盯着自己碗里的吃食看,他想了想,把碗往前一送:“你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