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刀万剐,这是杨玄在卷轴里学到的。耳边,朱雀开始喋喋不休,“这等剐刑都是由那等传承有序的人家来行刑的,少于一千刀便会被责罚,且也砸了自己的牌子。那等人,平日里没事就在家练刀法……家中切菜从不假手他人。”还得是个厨艺好的。老贼动刑故意没堵嘴,丁原的惨嚎声不绝于耳。林飞豹也对这等刑罚叹为观止,张栩说道:“统领,郎君怎地弄出了这等残暴的东西?”“你担心什么?”林飞豹在欣赏。张栩说道:“老夫担心以后那些文官和文人会喷郎君残暴。”“你觉着郎君会在乎那些人?”“可身后名呢!”“生前事都顾不上,还特娘的管什么身后名?”“统领真是豁达。”“是郎君豁达。”杨玄听的累了,说道:“堵住嘴!”城头安静了下来。“马上快马去桃县报捷,告诉刘司马,开始迁徙百姓来此。”“是。”快马出城。移民这一块估摸着还有得闹腾。韩纪说道:“就怕百姓不肯。”“万事总得有个开头。”杨玄说道,“以后会有越来越多的地方被纳入北疆的管辖……老韩,其实,北疆的人口也有些多了,若非开荒,这两年就会多不少流民。还是那句话,为何不把目光投向外面呢?那些土地就搁在那,老天爷也没加盖子,该下雨就会下雨,该出太阳就出太阳。我许了条件,来这边的,一切都由官府供给,种地三年不缴纳赋税。”休养生息三年,足够那些移民过上比原先在北疆更好的日子。“这人,他活着作甚?你看看那些百姓,面朝黄土背朝天,吃的差,生个病也只能苦熬着。都说有生皆苦,可苦日子却都在坚持着过,为何?”杨玄指指心,“是因为他们心中有希望!他们希望好日子终有一天能降临到自己的头上。为此他们祈祷神灵,虔诚无比。可神灵却蒙着耳朵。既然神灵不肯给他们好日子,那么,我给!”宁雅韵颔首,“这话,老夫信。”从到北疆的那一日开始,他就在观察着这个地方。原先北疆人的日子,真是苦。每年都指望着长安送钱粮,这也是北疆一直面对长安的打压选择隐忍的重要原因之一。那话咋说的……手中无粮,说话都不硬气。随着开荒的持续不断,加之杨玄未雨绸缪采买了许多粮食,北疆的粮食自给率在攀升。百姓的要求不高,手中有粮了,就不用担心会被人勒着脖子。这便是好日子。这样的好日子谁给的?杨老板!哒哒哒!城外来了斥候。“副使,发现敌军斥候。”“呵呵!”杨玄笑了笑,“这是赶来吃席呢!”他摆摆手,“筑京观!”这是传统手艺了,众人兴高采烈的令百姓把尸骸弄出城去,就在离城三里的地方,开始筑京观。“放敌军斥候过来。”杨老板兴致盎然的想看看敌军的反应。百余敌军斥候提心吊胆的减缓了速度。“杨狗用兵了得,竟然会不遮蔽战场?”带队的将领狐疑的道。大军围攻城池,最重要的一件事儿就是遮蔽战场,不给外界知晓此战的情况。他们疑神疑鬼的缓缓靠近南归城。一路无人拦截。直至在一条小河前,他们止步。对面,一队北疆军斥候正冲着他们指指点点的,却没有逼近。“这不对。”带队的将领说道:“看看左右。”一个斥候指着前方,“看!”将领恼火的道,“什么鬼东西?”他缓缓抬头,还伸手在眼上搭了个凉棚。前方,一个土山在成型。目光下移,两个人为一组,抬着尸骸,麻木的走向土山。这样的人连绵不断……直至城中。将领的脑海中闪过了传闻。他张不开嘴,哆嗦了几下。有人尖叫了起来,“是杨狗的,是杨狗的……京观!”“南归城丢了,撤!”唐军斥候也不管他们,任由他们撤离。……澄阳城中。肖宏德面色铁青。他刚接到了家中管事的书信,信中,管事悲痛的告诉他,他留在家中的三个侍妾都去了。一个是早上出门被掉落的石块砸死……屋顶哪来的石块,没人解释。一个是吃饭的时候,突然吐血,说是噎死了……可噎死不会吐血啊!最后一个看到两个前辈死的凄惨,躲在房间里不敢出来。但很遗憾的是,在某个清晨,家仆去打水时,发现水井中一蓬长发,还以为是女鬼,吓得尖叫了起来。后来才发现,是第三个侍妾。把人捞起来时,早就死翘翘了。“贱人!”肖宏德怒不可遏,但随即颓然坐下。这是个机会……赵多拉想到鹰卫让自己拉拢肖宏德,就问道:“详稳这是……”肖宏德咬牙切齿的道:“家中生出了变故,侍妾死了三个。”“这真是个令人伤感的消息。”“是啊!”“老夫得去信家中,让那些女人小心些。”那些,一听就是个老蛇皮。女人不少。肖宏德叹息,“是啊!要小心些。”赵多拉看到他眼中多了怨毒之色,就知晓这人对林雅的忠心,怕是早就消散了。老夫慢慢磨,磨的他没了主意,再开口,让他投靠陛下。“男人,不就是活一张脸吗?脸都没了,那……哎!”这话,说到了点子上。就在赵多拉准备趁热打铁时,外面有人来禀告。“详稳,斥候有紧急军情禀告。”“带了来。”肖宏德压下了对妻子的恨意,深吸一口气,恢复心情。斥候被带进来了。“见过详稳。”“说吧!”“南归城,丢了。”肖宏德心头一震,“不可能!”赵多拉霍然起身,“三千精锐,就算是北疆大军云集,好歹也能守几日。”肖宏德蹙眉,“杨狗难道就没遮蔽?你等如何获知了此事?”他有些怀疑斥候带来的消息有假。斥候是一份危险的职业,有今日没明天的。所以,他们珍惜自己的每一刻当下。当上官命令斥候去赴险时,有的老油条就会采取敷衍了事的手段。比如说自己猜测敌情,然后半道歇息一阵子,再回来。你要说消息有误,可敌情瞬息万变啊!这不能怪我!赵多拉狐疑的道:“有何为证?”斥候说道:“小人等人到时,那边正在筑京观。”室内安静了下来。京观很大,这东西除非是自己人,否则北疆那边不会拆除它。所以,斥候这话一出,显然消息就是真的。“冯韶辜负了老夫的信任!”肖宏德揉揉眉心,“三千将士,数千移民,都尽数没了。按照杨狗的性子,怕是连门板都会带走。如此,还得要再度重建南归城。钱粮,将士,移民……”他很头痛。赵多拉说道:“详稳,先上报吧!”肖宏德点头,“老夫知晓。”他写了请罪奏疏,令人传递去宁兴。与此同时,鹰卫在内州的人手也出动了。两份消息前后送到宁兴,皇帝可以对照。谁说假话,谁说真话,一目了然。随即,肖宏德令赵多拉率军去‘收复’南归城。按照杨狗的尿性,把南归城中的值钱东西清扫干净后,他片刻都不会多留。“此人就是个强盗。”肖宏德恼火的道。他没法不恼火,南归城这是第三度被杨玄攻破了,你让宁兴的君臣怎么想?“麻烦了。”赵多拉带着麾下一路疾驰。当赶到了南归城外围时,他诧异的发现了北疆军斥候。“不该是早就走了吗?”有人说道:“兴许是留下断后的。”“也是。”赵多拉当即驱逐了北疆军斥候,急匆匆的赶到了南归城前。城头。一个个北疆军将士站的笔直。一面甄字旗在迎风飘扬。南归城守将甄斯文站在城头,指着赵多拉说道:“狗贼,是来攻城的吗?”城头高喊,“狗贼,是来攻城的吗?”声音洪亮,震耳欲聋。“这不对!”赵多拉面色惨白,“他们竟然不走了?”北疆这些年也曾攻破过北辽城池,可每一次都是席卷了值钱的东西滚蛋。不是不想占领,而是没法占领。譬如说南归城,距离建水城等地比较近,也就是说,得时刻提防敌军突袭。这样的日子对于以防御为主的北疆军来说,没法过。黄春辉曾说过,“占据了北辽城池简单,可随后北辽不断增兵攻打,咱们是不是也得跟着不断增兵?可一旦如此,赫连峰能笑坏了。”面对乌龟不出头的北疆,赫连峰恼火不已,却也找不到破绽。故而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北疆这块肥肉吃不到。若是北疆攻破北辽城池,并据守,北辽会毫不犹豫的围攻……你黄春辉难道还能坐视城池陷落,麾下死的死,被俘的被俘?一旦增援,战争就会长期化。赫连峰能乐死。可没想到的是,黄春辉不敢干的事儿,杨玄干了。这一次出击,压根就不是劫掠。而是!开疆!……桃县。从杨玄领军出征后,刘擎的脾气就不大好,临安百姓久违的大嗓门在桃县响彻云霄。“狗曰的!看看你干的好事,竟然错了……多少?一万石粮食。你那笔随便一写,就把一万石粮食给写没了。自己不会仔细检查?老夫说过多少次了,要用心,要用心,可看看你等!滚!重做!再错,就去长安送信。”长安如今把北疆官吏都视为叛逆的附庸,去长安送信,那就是去受苦。节度使府内,官吏们静若寒蝉。可谁都不知晓司马大人为何上火。你要说他担心副使,那也不必,不就是攻打一个南归城吗?都第三次了,轻车熟路。刘擎回到了大堂内。官员们依次汇报。刘擎一一做出决断。面色严谨。“司马!”外面传来了喊声。接着,隐隐约约的欢呼声传来。“万胜!”大堂内的官员们不禁也跟着欢喜了起来。“这是……南归城破了吧!”“老夫就说嘛!副使第三次攻打南归城,就如同是老嫖客去青楼遇到了相熟的女妓,轻车熟路,驾轻就熟嘛!”休!有暗器飞来。说话的官员挨了一毛笔,满脸墨汁纵横。暗器好手刘擎跪坐在那里,面色肃然。“从今日开始,攻守,异位了。”他缓缓放下手中的文书,“从今日始,我北疆,将要用一隅之地,一己之力,与庞然大物北辽相抗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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