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者往来,沟通两国信息,以免误判。更有沟通矛盾的作用。所以,两国就算是打的再惨烈,使者依旧能从容出使敌国,并且享受贵宾待遇。但洛罗不同。洛罗的文化发源有些复杂,掺杂了许多莫名其妙的东西。比如说粪山,比如说街上屎尿横行……比如说偷情成风。这些在大唐被视为不可思议的事儿,在洛罗却司空见惯。他们崇尚的不是利益,不是道德,而是野蛮。他们的发家史,就是一部劫掠史。他们行事讲求的是实用,而不是规矩。他们的规矩,从来都是给别人立的,自己却站在了规矩之外。所以,洛罗使团能干出用秘术刺杀之事来,杨玄一点都不意外。但对于其他人而言,却是不敢置信,怒不可遏。可再怎么怒不可遏,惩治了罪魁祸首之后,再去呵斥洛罗,这样可以了吧?不!杨老板手指着蛮人,侍卫们蜂拥而动。曾和浑身颤栗,兴奋不已,“使君,使君他竟然要杀光那些蛮人。”方元生兴奋中带着隐忧,“杀光了,也就撕破脸了。洛罗本是个不要脸的国度,翻脸之后,以后趁火打劫就师出有名了。”“杨玄,你敢?”乔尼愤怒的喊道。侍卫,已经动了。那些蛮人却不知惧怕,狂笑着拔出刀子,竟然应战。贝克有些小兴奋……就和另一个世界的外交豁免一样,不能杀使者,故而他和乔尼没有被干掉的担忧。“若是能占据上风……”贝克低声道:“对唐人就是有力的震慑,乔尼,如此咱们就算是立功了。”毫无疑问,用秘术刺杀被发现,这是罪责。不管是要做给大唐看,还是真的愤怒,回到洛罗后,这两个使者都会倒霉。弄不好就会把牢底坐穿。乔尼还行,贝克这等小白脸却不敢坐牢,细皮嫩肉的他不但深受灵顿城贵妇们的喜爱,牢里的那些眼冒绿光的人犯们,也会对他宠爱有加。所以,他此刻就像是死里逃生的鱼儿,在大口的喘息着。乔尼说道:“是的,我想,这是我们唯一的生机。”双方距离很近,乌达率先冲了过去。横刀就如同是鱼儿,在各种兵器中游走,切割开一个个躯体。随后是张栩。蛮人们在怒吼,以为自己的力气很大,把长刀当做是棍子来使唤。呯!长刀成了碎片,铁棍子勐地一抽。脑袋就和瓜果般的炸裂开来。围观的人群中传来了女人和孩子的尖叫声。然后,更多的人在欢呼。“彩!”韩纪低声道:“当年谁敢对大唐无礼?谁敢冲着大唐官吏呼喝?谁敢欺凌大唐百姓?这个大唐,病了,唯有郎君才能救它!”老贼点头,“说的真好。可惜,都是废话!”“什么意思”韩纪问道。“你未曾来之前,老夫便是这般认为的。”老贼看着杨玄,眼神就像是当年发现了一位贵不可言的贵人时的亲切。数百蛮人被两股侍卫冲进去,刚开始还蛮性十足的咆孝,拼杀,只是十息,就溃散了。蛮人们在四处奔逃,可周围有虬龙卫在把手,跑来一个弄死一个。“救命!”一个身材魁梧的蛮人跪地呼喊,接着被一棍子把脑袋打歪了九十度。什么蛮横,在绝对的实力面前,那些蛮人在惨嚎,在嚎哭,在求饶……“天神在上!”贝克身边的使团随从张开嘴就没合拢过,“这是凶悍的蛮人?可怜的,在这些唐人的面前,他们就像是虫子般的无助,就像是一群孱弱的孩童。那位使君,天呐!他有一群比蛮人更为强横的护卫。”贝克呼吸有些艰难,“那一次在灵顿城,他的麾下没有那么厉害。”那一次杨玄胜在阵型上。鸳鸯阵横空出世,给了洛罗君臣一次打击,随后他飘然而去。但这一次,他没有用什么阵型,而是蛮横的用自己的麾下去杀戮。用最蛮横的手段,给最蛮横的人一次杀戮。贝克在颤栗,“乔尼!”乔尼沉默良久,看着杨玄,“使君要什么?”杨玄指指他,韩纪过来……他的个子比乔尼高半个头,居高临下的俯瞰着,“写下认罪书。”“这是蛮人自己的行动!”乔尼宁可死,也不会写下自己的罪状。那样,他会生不如死。“那么,就没有什么好说的了!”韩纪摇摇头,乔尼说道:“昨日是杨使君先杀了蛮人,引来的报复。”这话无耻到了极点。韩纪叹息,“本以为你身为使者,至少该要些脸面。没想到,脸面对于你,不,应当是对于洛罗这等蛮夷而言,只是个面具,随时都能拿掉。活的这般无耻,洛罗可想过自己与兽类有何区别?”乔尼说道:“强大才是道理。”“没错,老夫也赞赏这句话,不过,此刻谁更强大?”韩纪问道。乔尼说道:“别忘记了,洛罗有无数勇士。而大唐正面临着北方的威胁。哦!我还听闻,北方那位强大的帝王在回师的路上驾崩了。就算在洛罗,若是帝王战败驾崩,那么继位的皇子将会以报仇为己任。以后大唐的北方麻烦就大了。如此,大唐还想增加一个敌人吗?强大的洛罗,不惧任何对手!”“呵呵!”韩纪笑了笑,“是吗?”“当然!”战斗已经结束了,最后三个蛮人跪在那里,哭的满脸鼻涕,就像是孩子般的无助。他们冲着杨玄磕头,无师自通的把额头磕的青肿,只想因此免死。“他们在喊什么?”杨玄问道。通译说道:“他们在喊,您是神灵下凡。”杨玄说道:“所谓的诅咒之术,只是个幌子。一人装神弄鬼,故作诅咒。一人以身饲虫,悄然放虫……一来一往,名气就大了。名气大,且神秘的令人惧怕,如此,才会有人出大价钱来请。”而且还是双胞胎,两张一样的脸在阴暗中露出来,能吓坏多少人。“还好,留下了三个。”贝克松了一口气。那边,杨老板说道:“杀光。”刀光闪过,嚎哭声没了。方元生的脸颊颤抖了一下,对这位大唐名将的作风也算是了解了……压根没把对手当人看。杀伐果断都不足以形容。凶悍的一塌湖涂!关键是,杨老板是微笑发出了指令,彷佛是令手下去踩死三只虫子般的轻松。王老二杀的兴起,拎着还在滴血的刀就冲向了乔尼等人。刀光如匹练!杨玄竟敢杀我……乔尼双腿打颤,面如土色。“饶命!”贝克却尖叫着举起手,挡在眼前,彷佛只要看不见,就不会感觉到疼痛。“老二!”杨玄招手,“回来。”刀光停留在了贝克的眼前,利风吹拂,令他的手背发麻,不禁缓缓放下手。王老二有些不满的道:“多好的人头,圆滚滚的。”贝克腿一软,一屁股坐在地上。“吓屎了!”王老二摇摇头,不屑的回去。啪!回去就挨了杨玄一巴掌。“别乱杀人!”杨老板说的悲天悯人,可街道上躺着数百具尸骸,鲜血从尸骸的身下流淌出来,汇聚再一起,一路流淌。那些百姓都看呆了,被血腥味一冲,有人干呕,有人真呕。但所有人看向杨玄的眼神都变了。敬佩!谁敢屠杀这些跋扈的蛮人?唯有杨使君!乔尼看看身后十余随从,惨笑道:“回去,我们都逃不过牢狱之灾。那么,现在就让我们维系洛罗最后的尊严。”他带着随从上马,沉默的向城门而去。曾和低声道:“咱们也得跟着吧?”“当然,直至送出大唐疆域。”方元生对杨玄行礼,“此次多谢使君襄助,下官晚些便会上奏疏,详尽说清此事。此事,下官也参与了。”杨玄莞尔,“我无需你来分担什么罪责,只管去!”方元生抬头,深深的看了杨玄一眼。“走!”韩纪轻声道:“使者回去,会加油添醋的为自己脱责。另外,此事算不得圆满,关键是,使者没低头。”“这只是铺垫。”杨玄一把抢了王老二手中的肉干,在王老二委屈的目光中尝了一口,确实是比以往的好吃,“洛罗我去过,杀戮过,尔虞我诈过。我深知洛罗人的秉性,这个民族的眼中没有什么情义,有的只是利益。长安大概以为我会和乔尼据理力争,说的口沫横飞也无济于事。”他笑了笑,又吃了一口肉干,“可我从一开始就没准备和他们谈。”韩纪说道:“郎君一开始就想给他们下马威?”杨玄摇头,“不是什么下马威,而是杀戮。你要知晓,对于洛罗人来说,威胁是不管用的。除非你把刀子架在了他们的脖颈上,否则他们不会惧怕。”韩纪明白了,“就是个不要脸的国度。”“对,不见棺材不掉泪的国度!”前方,贝克回头看了杨玄一眼,眼神凶狠。“看看,才将脱离危险就敢冲着我龇牙,这便是洛罗人的秉性。”“那么,该如何让他们臣服?”“强大!”杨玄说道:“能让他们绝望的强大。实际上这个世间大部分民族都是如此,当你展露出令他们绝望的强大时,他们就会低头臣服。”“大唐不会。”老贼摇头。“当然不会,知晓为何吗?”杨玄笑道。老贼摇头,“小人只知晓自己想的是什么,却不知是何道理。”杨玄说道:“你看看史册,中原经历过多少劫难。多少次倒下,异族以为这个民族再也无法站立起来,只能跪着苟且偷生。小书亭可最多数十年,它,又站了起来。一旦站起来,它定然会站在世间的顶端。诸多原因,归根结底,是一种精神。”“精神?”老贼思忖着。“对,精神。”杨玄目光悠远,“你平日里可觉着骄傲?”老贼摇头。“见到那些洛罗人呢?”“小人觉着他们就是野人。”“优越感油然而生吧!”杨玄说道:“是什么让你生出了优越感?”老贼仔细想想,“好像……很多。那些诗赋,那些民谚,那些祖辈传下来的道理,那些……规矩。”“正是这些组成了这个中原的精气神!”杨玄看过另一个世界的历史,很是唏嘘,“能支撑我们不倒的,正是这些你往日忽略的诗赋,民谚,道理和规矩。当这些被彻底改变时,这个中原的精气神,也就没了。”“谁能改变?”韩纪轻蔑一笑,“那些蛮夷,懂什么?”杨玄只是笑笑,老贼诧异的道:“老黄呢?”“我派他去办件事。”杨玄澹澹的道,眉间,却多了些凛然之意。曾和策马回来了。“使君,洛罗使者想和您谈谈。”“色厉内荏之辈!”韩纪不屑的道:“他在担心回去会被严惩,故而想方设法想占些便宜,或是能有些收获。”“郎君,要不,令他滚吧!”老贼说道。“让他等着!”杨玄把最后一点肉干丢进嘴里,拍拍手,“香!”……大唐开国后行的是府兵制,府兵平日里在家耕地,闲时操练,战时应召出征。府兵制的基础是均田制,可当均田制崩坏后,府兵制也就成了无源之水。本地有驻军,三千人,校尉兰棠统领。“杨使君来了,可惜不能请见。”兰棠和副手贺言感慨的道。贺言看着在操练的麾下,说道:“咱们在此说是戍守,可实则便是看门狗。何时才能去北疆厮杀!若是能去,我宁愿去做一小卒!”“校尉。”有军士来禀告,“来了几个人,说是杨使君的随从。”“哦!”兰棠精神一振,“快请了来。”来的是林飞豹和几个虬龙卫。验证身份后,林飞豹开门见山,“我家郎君需要校尉的帮助。”“请说。”兰棠说道。“郎君说……”……午后,杨玄出来了。双方开始了谈判,杨玄坐在那里当吉祥物,韩纪以一敌二,竟然占据了上风。可道理只是道理,国与国之间管用的是刀枪。双方僵持不下。韩纪看向杨玄,“郎君。”杨老板竟然在打盹,他睁开眼睛,“谈完了?”说着他还伸手去抠抠眼角,韩纪说,“他们不肯认错。”“那就不用谈了,各回各家,各找各妈。”杨玄丢下这句话,起身,打个哈欠,“我回去睡觉,贵使,自便。”——滚!外交辞令杨老板用的很是熟稔。他一起来,姜鹤儿就送上水杯。杨玄喝了一口,漱漱口,噗!吐在地上。老贼送上大氅,给他披在肩上。护卫们簇拥上去,警惕的看着左右。乔尼低声道:“好大的排场!”贝克说道:“谈不拢,怎么办?”乔尼说道,“低头回去死路一条,就算是不死,大牢就是咱们最后的归宿。所以,回家!”哒哒哒!密集的马蹄声传来。这里是城内,距离城门不远。贝克闻声回头。一队队骑兵缓缓从城外而过。守城的军士肃然而立。“这是换防吧!”贝克说道。“多半如此!”哒哒哒!马蹄声源源不断。贝克的嘴角在颤抖,“乔尼!”乔尼哆嗦着,“再看看。”骑兵不断从城外经过。一路,向西!哒哒哒!马蹄声源源不断。“多少了?”贝克问道。“两万以上了。”乔尼在军中十余年,判断不会错。“天神在上!”贝克颤声道:“大唐西面有谁值当动用数万骑兵?乔尼,大事不妙。”城门外是十余军士列阵,乔尼死死地盯着阵列的缝隙。骑兵源源不断的经过,缝隙中,人马的身影不断闪动向西。乔尼突然浑身一松,起身跑向逆旅。“止步!”杨玄的房间外有护卫看守,“何事?”乔尼整理了一下衣裳和有些凌乱的头发,努力恢复着呼吸,露出了近乎于谄媚的笑容。“还请禀告使君,他最忠诚的朋友乔尼求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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