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地位的提升,李玄越来越喜欢看书,最喜欢的两种,和史书。在史书中,他看到了轮回。王朝建立之初,骄兵悍将横行,无人能敌,为中原王朝扫荡不臣。随后王朝进入平稳发展期,本来平衡的文武之间渐渐失衡。不要战争,要和平成了朝野的共识。随后,文官渐渐占据上风,自然不会让武人爬到自己的头顶上。压制武人成了潜规则。男儿为何从军?求功名,求出路,乃至于求改变自己的阶层。可当军队被削弱,对外征战屡战屡败时;当武人的地位下滑时…………不可避免的,武勇就成了傻子的代名词。李玄想扭转这股风气。“逼着文官杀敌,你就不怕被人口诛笔伐?”宁雅韵最近话不多,更多是在观察着征伐,仿佛在感悟着什么。“掌教觉着我中原的文化可辉煌?”李玄反问道。“词赋满江,自然辉煌。”宁雅韵自己就是博学之士,故而抚须微笑,有些自得。“面对异族人时,掌教可曾有那等…………看着野蛮人的优越感?”宁雅韵想了想,“确实是有。”老帅锅是个实诚人。“词赋满江之时中原是强大,还是渐渐衰微?”李玄问道,不等宁雅韵回答,就步入了洪州州案。宁雅韵呆呆的站在大门外。“掌教!”“掌教!”眼前多了一人,是包冬。宁雅韵叹息,“好像,都是渐渐衰微啊!”他猛地清醒了过来,“文武之道,必然是一张一弛。文张,则武驰。”包冬不解,“掌教说的是…………”“一山不容二虎!”宁雅韵说道。“除非一公与一母!”王老二蹦跳着进去。“杀!”“杀!”校场上,数万新卒正在操练。高台上,石忠唐率文武官员正在观摩。“精气神不错。”阿史那春育说道:“这一批人更蠢一些。”蠢的人单纯。单纯的人做事儿才出色。不,是杀人才出色。贺尊笑道:“这些新卒操练之后,便能跟随大军行动。”“钱粮如何?”石忠唐问道。“刚抄了十余家,收获不少。”春育得意的道,却没看到贺尊那难看的脸色。晚些,众人回去。有几个文官寻到了贺尊。“贺先生,这等抄家筹集粮草的手段不能用了呀!”一个须发斑白的官员痛心疾首的道:“再这般下去,人心就散了。”“老夫知晓。”贺尊如何不知这样做的后果,他说道:“老夫这便去劝说大王。”“再不能了呀!”众人唏嘘。贺尊随即求见石忠唐。“老贺!”石忠唐心情不错,“乾州那边,方旭送来文书,说最少能坚守二十日。儿郎们信心十足,好!”“大王!”贺尊知晓此刻不是劝说的时机,但这个问题已经越演越烈了,再发展下去,整个南疆的豪商都要跑了。“说。”石忠唐拿起一份文书。“臣听闻…………那些豪商有不少怨言。”“哦!”石忠唐抬眸,“谁说的?”“许多人说。”贺尊见石忠唐眸色阴冷,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劝谏,“商人通往来,若是把他们都得罪了,谁来运送货物?且…………”,他抬头再看了石忠唐一眼,“且那些豪强也在不安。”“他们怕什么?”“他们担心大王收拾了豪商之后,便会…………接着收拾他们。”“本王知晓了。”石忠唐并未应承,贺尊心中越发的难受,再想劝谏,可才将开口,石忠唐就冷冷的看了他一眼。这一眼,把贺尊看的心底发凉,随即告退。走出节度使府,贺尊脚步蹒跚的进了一家酒肆。“上酒!”他喝着酒,想着自己的经历。原先跟着张楚茂的时候虽然看不上张楚茂对杨氏唯唯诺诺的姿态,但好歹日子也算是安稳。后来归顺了石忠唐,他甚至有些报复的快意。石忠唐的宽宏,石忠唐的纳谏如流,石忠唐的敏锐,都令他欢喜不已,觉着自己找到了真正值得辅佐的主公。可现在呢?那个主公把面具一剥,露出了狰狞的面孔。原来,所谓的宽宏只是姿态,骨子里的石忠唐信奉的是刀子。不差钱时,大伙儿好说。手头紧时,对不住,要么给钱,要么给命。这是什么?“贼人啊!”贺尊苦笑,一饮而尽。石忠唐站在清河城头上,阿史那春育在他的侧后方禀告。“贺先生出了节度使府后,就去了酒肆喝酒。看着似乎在发牢骚,只因担心惊动了他,故而没去窥,听。”“大势在时,什么都不是事。大势不在时,仿佛所有的弊端都一下冒了出来。按理,本王该蛰伏,慢慢把这些弊端处置了。可大敌不远啊!”石忠唐回身,“你说,若是本王登基,如何?”当初进了长安时,不是没人劝进,但石忠唐却觉得优势在手,不着急,先把大局稳固了再说。此刻他被秦王赶到了南疆,登基之心却越发的炽热了。“大王,好事啊!”阿史那春育欢喜的道:“大王早就该登基了。”石忠唐思忖着,良久,压下了此刻就登基的**,“你可暗中准备,时机一到,本王便登基称帝。”“是。”阿史那春育欢喜的去了。“好歹,要坐坐那个位置。”石忠唐微笑着,看着一支商队从城中缓缓出去。“哪来的商队?”石忠唐问道。南疆的豪商被他杀了不少,抄家得来的钱粮多不胜数。兴许是担心继续行商会引发石忠唐的关注,故而豪商们最近集体缩在家中,生意都不做了。身边的侍从下去打探,上来说道:“大王,是南周的商队!”南周商队是这块大陆上最为特殊的存在。哪怕是大唐和南周之间剑拔弩张,依旧不影响他们做生意。哪怕是方崇北伐兵败,南周的商人们依旧往来于南疆和南周之间。天大地大,生意最大!这是南周商人的口头禅。“倒也难得。”石忠唐回身,商队在渐渐远去。“还好,先前盘查时,你差点便露了马脚。”南周参知政事王众看着张菁,没好气的道。张菁的大长腿在马背上显得格外的醒目,她平静的道:“商队中有女人不妥吗?”“妥,可你却看着不像是商人。”王众摇头“商人要的是什么?和气生财,要笑,要赔笑。可你先前却笑的如同是债主。后续还有关卡,你且小心。”“知道了。”张菁看着满腹心事。王众却有些意气风发。“王相。”“何事?”王众的仕途也算是有些传奇性。当初他在礼部厮混,仕途遇到了瓶颈,功劳和贵人一个也无。就在此时,大唐使团来了,王众奉命带着使团出游,彰显南周的富庶。结果半道遇到了造反的乱民,被围困在城中。后来脱困后,王众弄断了自己的脚指头,成功混到了功勋,飞升为礼部尚书。后续大唐南征,南周大败,王众奉命出使,和彼时的李玄谈判。归去后,王众因公升迁为宰辅。“王相觉着秦王是何等人?”张菁想到了当初的那个少年,怎么想,都无法把那个少年同那位传奇般的秦王连在一起。“贵人。”张菁,“那人可不正是老夫的贵人…………王众两度和李玄打交道,一次之后飞升为尚书,第二次飞升为宰辅。老夫此次回去,弄不好就会成为首辅啊!王众心头火热。张菁却心思复杂。朝中决定和北疆军联手,一起灭掉南疆石忠唐,为此,需要派人出使。正使的人选几乎没人和王众竞争,无他,王众和秦王有交情。——多一个帮手,对于此刻的秦王而言便是雪中送炭!这个是南周朝中的认知,只需跟随使团出发,回来便能多一份资历,以及一份功劳,故而副使的人选也竞争激烈。就在一群臣子你争我夺的时候,年胥开口。“朕有人了。”谁?群臣问。年胥不答。张善被塞进了使团中,一直郁郁不乐。“王相。”“何事?”“王相可知……陛下为何令我为副使。”“这个啊!”王众抚须微笑。“早些时候石忠唐破关中,进长安,声势大振,天下为之噤声。彼时,大周也在担心,明白吗?”明白,可这个和我为副使有何关系?张善点头。“彼时,大周上下,包括老夫都认为中原要改朝换代了,大唐灭,新朝起。明白吗“张善点头。“就在这个时候,秦王率军南下,不顾客军的弱势,与石忠唐决战。那一战,多少人不看好他?”你没问明白了吗?张菁差点就想点头。“可最终石忠唐大败,秦王入主关中。你明白吗?”张菁摇头,“不明白。”“大厦将倾时,能力挽狂澜的,唯有中兴之主。秦王便是。”王众叹道:“中兴之主,也必然是雄主。”“和一位雄主商谈大事,换了方崇等人去,你觉着会如何?”张善想了想,“大概…………会吃亏。”“吃亏只是小事大周不差钱。”王众说道:“要紧的是办成事。”他习惯性的伸手想去拍拍张薄的肩膀,半途缩了回来。娘的!这可是公主的侍卫统领!王众干咳一声。“知晓为何无人与老夫争夺正使之职吗?便是因为他们没有信心面对那位雄主。”“熟人!”张菁豁然开朗。“对!”王众用孺子可教的眼神看若她,“为了能打动秦王,陛下派了老夫为正使,可副使为谁却令陛下颇为头疼。想来想去,与秦王有过交情的也唯有公主。”可让年子悦出使,那是打脸。故而,让张菁为副使,便是想利用当年的交情来说事。张菁彻底明白了。但有个疑惑。“方崇他们就那么不愿意见秦王吗?”“不!他们不是不愿去。”王众摇头,“他们是害怕!”十余骑在前方疾驰而来。“闪开!”装作是商队的南周使团赶紧避让。“这是……”王众眯眼看着那些军士,“好像很是惶急,这是战报,令人去打探。”在谈判之前,他必须要获知当下的局势。随行人中有情人司的密谍。南周密谍闻名天下,特别是隐匿踪迹的能力,独步无双。“大王!”刚走下城头的石忠唐正在交代事情,回身道:“何事?”侍从说道:“有战报。”斥候被带了过来。“见过大王!”石忠唐颔首,“战况如何?”他不要求方旭坚守二十日,十五日就够了。只要能把北疆军拖的士气下滑,他便能在二线布下防线,一步步的消磨北疆军。直至出现战机。但这需要时间。“乾州失陷。”石忠唐揉揉眉心:“方旭志大才疏,蠢货!”他睁开眼睛,“坚守了多久?”“两日。”石忠唐忍不住骂道:“贱狗奴!”他刚准备回去召集人手议事,见斥候依旧不走,就轻哼一声,“还有事?”“是!”斥候的身体微微打颤。“大王,洪州…………也丢了。”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