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像几百辈子没喝到酒一样,就那么不停地喝。在酒楼喝到下午,他说他住在另一条街的客栈,我摇摇晃晃随他到了客栈,进了他房内,又喊了酒菜来喝。
我记得我想他背光了我老秦家的家谱。我说我小时候我爹曾给我算过命,算命的说我今生命犯桃花,是个风流命。
他端着酒杯瞧了瞧我道:“哦,准么。”
我立刻道:“我本也不信,却是准得很。不是我在你面前自吹,京城的秦楼楚馆中,不知道有多少姐儿哭着等我去替她们赎身。”
他似笑非笑地道:“却不是已经和什么穷书生卖胭脂的好上了,拿你做过河的筏子罢。”
我皱眉道:“我怎可能是那种做垫背乌龟的冤大头。”
他不明所以地笑了一声,没说什么。
我不晓得究竟喝到了几时,总之酒喝完了一整坛,桌上的蜡烛将燃尽。我喝得迷迷糊糊,他也喝得东倒西歪,就随便歪到床上睡了。
我在床上翻了个身,向他道:“我这些年,到今天才喝到痛快的酒。”
他嗯了一声,继续睡了。
第二日我醒来,客房中空空如也,赵衡却踪影不见。
楼下掌柜的说,并没有看到那位公子出去,连房钱也还没结。
但他却就这么寻不见了,一天两天的,我再没有寻见过他。我把各处能找的地方都找了,客栈的那间房,我按天给钱,一直替他留着。掌柜的说,这位公子也没说过他从何处来,别处也没人认得他。
我鬼使神差地,就是停不了寻他。明明只是萍水相逢一场,却总忘不了。
我从这年端午寻到了来年中秋。这一年多里,和哪个喝酒都觉得没有味道。睡觉时做梦,混混沌沌地,今天梦见我是头野猪,明天梦见我是只乌龟。有一天,我梦见我在个雾气腾腾的地方,他在前面站着,我喊了声衡文,他转过身来,似乎正要开口,我醒了。
这一天,我颓废地踱进一座小庙,求了一根寻人签。
解签的说,我这根是下下签,要再见想找的人,难如猴子摘月。
解签的看着本公子颓然的脸,宽慰道,其实此签尚有一线生机,猴子摘月比猴子捞月好。
我问,怎讲。
解签的道,猴子捞月,捞得是水里的月亮,怎么捞都是个影子,变不了真的。猴子摘月,月亮总算是个真月亮。
我道,只是猴子上不了天。
我颓废地掏出银子,放在解签的桌上,走出了小庙。
街上来者熙熙去者攘攘,我踱到街边,听见人招呼:“这位爷,坐么?”
我就坐了,又听见招呼道:“来点什么。”
我随口道:“随便罢。”
没多大工夫,一个雾气腾腾的大碗啪地落在我身旁的桌面上。端碗的人殷勤地笑道:“我看公子您像饿慌了神的模样,自作主张给您下了大碗的馄饨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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