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握住他的手,抱住他,但是理智告诉我,只有追上他的步伐,我才能一生一世抱住他不放。一切还太早。
那个黄昏的楼道上,我听见爱情发酵的味道,我前所未有地产生了要拥有他一生一世的念想。
我仿佛看到他站在远方布满雏菊的山冈上,挂着晴朗的淡笑,我在山脚下遥望他,深深知道我的脚下布满荆棘与带刺的灌木。
命中注定,我们要头破血流,才能触碰到彼此的手。
十三朵 高考脱星
夏天最后的台风呼啸离去后,全国的大学新生开始陆陆续续奔向属于自己的象牙塔校园,欢天喜地地开始四年的大学生活。
但所谓大浪淘沙,最失意的莫过于我们这些留在孤岛海滩上的失败沙粒,仍旧困在高复铁笼里过着水深火热的生活,做题做得昏天暗地面色苍白不说,还要眼巴巴地看人家奔学堂,惆怅中,也只能无奈摇摇头,低头继续手中永远做不完的题目。
失败是失败者的墓志铭,但坟墓下,枯死身体里盘踞着不屈的灵魂。
九月第一天的夜自修,我在疯狂做题的时候,流鼻血了。
手忙脚乱地接过同桌递过来的纸巾,我捂住流血不停的鼻子,在后桌同学的帮助下,仰着头止血。我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手上的殷红血迹,之后转头想看看那片沉沉夜海,可跳入眼的,只有被铁栅栏肢解的黑色夜空。那一瞬间凄凉涌上我的心头,什么时候,连看夜海也成了奢侈。
于是我转过头来盯着斑驳的天花板,鼻血仍然汩汩外冒,我不免自嘲,这年头,广大的女同胞都因处女膜破裂而流血,而我呢,是因鼻膜破裂而流血。都是流血,但因为部位不同,而不能融入时代的滚滚红潮。
第二天我捧着饭盒在长廊上排队等待买菜,无聊时暗暗观察身边的同胞们,发现不少刚来时面色红润的女生,已经被折腾出菜色。想到又要吃土豆,我空空的腹部顿时就饱了。
于是我掏出手机发短信给叶知秋。
“我大前天吃了土豆炖鸡肉,前天中午吃了土豆炖牛肉,昨天吃了土豆炖猪肉,所以你猜,我今天中午会吃什么?”
一分钟以后,叶知秋的短信来了:“土豆炖羊肉?”
“错,再猜。”
“总不会是土豆炖人肉吧。”
“又错,今天是鱼香肉丝。”
“……”
摆了叶知秋一道让我乐翻了天,我拎着饭盒看着短信笑眯眯地回教室的时候,一个嘹亮的男声喊住了我:“陶花源,你是陶花源吗?哎呀妈啊你是陶花源吗?”
我纳闷地停步转头,只见一个脸上有几颗青春痘的单眼皮男生正朝我挥手。他穿着红色灌篮高手的T恤,脸上挂着激动不已的笑,眼睛眯成了一条缝,看起来十分可爱。
我站在原地只眨了两下眼,他就已经飞奔到我面前热情地说:“你是陶花源吧?A中的?哎呀妈啊他乡遇故知了,还是名人呢,我也是A中的,我叫邱克文。”
这单眼皮校友的热情足以融化整个塞外冰川,我也为之感染,咧嘴笑:“你好你好,居然在这鬼地方遇见校友了,我都快两眼泪汪汪了,走走,我请你吃鱼香肉丝去。”
一提到“鱼香肉丝”,邱克文无限惆怅地望了一眼不远处打菜的大妈,坚定地表示:“只要不吃土豆,让我吃什么都行。”
邱克文这人十分的有意思,所以这顿午饭我吃得津津有味。
他是个话唠,热爱倾诉,不说话时静若处子,说话时唾沫星子劈天盖地,有把死人说活、活人说死的非凡才能。
他嚼着饭喷着唾沫星子说:“不行不行,你必须叫我老邱,但是我不能叫你桃花,哎呀妈啊那样我就吃亏了,我也必须叫你老陶,现在是男女平等的年代,我们称呼对方也要注重平等,平等是时代的主题……”
我悄悄把饭盒推离得远些,徒劳地躲避他的唾沫,反抗着:“那我叫你小邱总可以吧,你也叫我小陶,老陶不太符合我的青春气质,我爸的同事都叫我爸老陶,我要成了老陶,不就和我爸成同辈了。”
他摆着手义正词严:“不行,老邱才能衬出我成熟的个性,我不是毛头小子了。”
我一口饭差点堵在喉管里下不去,不禁回想去年魏叔叔私会时髦女郎后东窗事发,哆哆嗦嗦地在我家躲到十一点,后来借酒消愁,喝掉我家半瓶白酒,醉成一滩烂泥的事。
后来素有母老虎之称的魏阿姨杀上门,魏叔叔开始发酒疯,大着舌头喊魏阿姨小名:“小倩、倩、倩倩,我没醉,我真没醉,你看我还会唱国歌。”
拉扯中他开始嚎唱“国歌”:“两只老虎两只老虎跑得快,跑得快。一只没有尾巴,一只没有眼睛……”
那个晚上我家一片狼藉,过后我妈警告我爸偷吃枪毙的同时也不忘提携我:“说自己没醉的人必定是醉了,就好像一个人口口声声说他是好人的时候,你必须留心,他说不定刚做过坏事。就比如你魏叔叔,前天刚跟妈强调说他的眼里只有小倩,可是事实证明,他昨天约会的女人也叫小倩,瞧瞧,偷腥的技术多么高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