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医的医馆位于城西一处幽静巷子里,一所不大的院落。
为了不引人注目,宋宛儿没有乘坐长乐公主鸾驾,而是乘了辆青帷马车,自己带着白纱帷帽,轻车简行地来到医馆门口。
想来这个大夫每日只接待一位客人,所以医馆中很安静。
宋宛儿扶着锦寒进去,四处瞧了一圈,却没见到林景图,只有一个头发全白的瘦小老婆婆,穿着一身青布衣服,干净利落的样子,坐在桌子旁边。
“你们倒是不着急。”还不待锦寒开口,老婆婆不满说道:“别人都是一大清早就来等着,你们倒好,都快晌午了才到,还这么不慌不忙的。”
宋宛儿笑着回应:“确是来晚了。请问,除了我们,可有别人过来?”
老婆婆挥挥手,“没有没有,老妇这里是给女子瞧病的,一般人家都忌讳让别人知道,所以从不让外人进来,再说你问这个干嘛?你还瞧不瞧病了?”
可刚刚在外面也并没见到林景图,也许他还没到?
左右也要等人,宋宛儿便随意答应着:“还烦请大夫帮忙看看。”
锦寒扶着宋宛儿在桌前坐下,将宛儿衣袖卷起,露出莹白手腕放在脉枕上。
这位老婆婆看过无数女子,从达官贵人到贫苦百姓都有,无论什么身份,都是多年求子不成的苦命人,来瞧病的时候大多愁眉蹙眉,哪有像今日这位年轻娘子心不在焉的样子。
她医术高超,性子桀骜,见宋宛儿毫不在意,她也不愿多花心思,便随意将两指搭在宋宛儿脉上。
可渐渐的,老婆婆收起了漫不经心的样子,神色越来越凝重。
将宛儿左右两只手都细细把了脉,又让锦寒掀起她帷帽上的白纱,仔细瞧了瞧脸色,才开口问道:“这位夫人,你平日月事是不是日子不准?每次只有一两日便停了?”
锦寒见老婆婆面色严重,早就慌了神,连忙点头回答:“是这样的,我家小姐时常两个月才有一次,每次时间也短……请问诊出什么问题了吗?”
“她本来底子是没问题的,不过她体内积着极寒之气,十分顽固,已经伤了根本。”老婆婆摇了摇头,惋惜说道。
“什么?”锦寒失声叫道。
宋宛儿也惊呆了,她稳了稳心神,问道:“烦请大夫再解释下?”
老婆婆似是懂了恻隐之心,不复刚才傲慢样子,耐心说道:“女子经孕走任脉,而这位娘子的任脉中掺着重重寒气,并且这寒气是带着毒性,已经渗入侵害任脉,很难根除了。”
锦寒立刻哭了出来,倒是宋宛儿尚还冷静,强撑着问:“刚才大夫说我底子本来是没问题的,那这寒气从何而来?”
“应是从饮食而来,日积月累。看如今这般,应该有几年了。”老婆婆面带同情,犹豫一下才说:“这位娘子,你体内这寒气毒性不小,不像是食物自然积累,倒像是一直在用药。”
用药?
宋宛儿脑中一白,有人给她下药?是谁?为何?
她脑中杂乱想法纷至沓来,有个可怕的念头隐隐浮现,她却不敢朝那深想。
锦寒带着哭腔,慌乱说道:“大夫,您要不给我家小姐再重新诊诊脉?我家小姐这几年也看过太……很好的大夫,从未说有这样的问题,怎么突然就……”
老婆婆顿时脸色沉了下来,“我刚才不是说了吗?你家小姐这寒气是渗透在脉象里的,一般大夫诊不出来。再说,你要是信不过老妇,直接找你家很好的大夫看吧。”
说着,老婆婆已经开始收拾脉枕,似是要赶客出门的架势。
锦寒急地都快要跪下来了,她意识到失言,连忙说:“我们信,您那么厉害,能不能把我家小姐治好?求您了!”
老婆婆摇摇头,说道:“很难。好比一棵树木,老妇治病,可以修补树干和枝叶,可若是树根已经伤了,老妇也无能为力了。”
锦寒上前抓着老婆婆的手,哀求道:“您好歹开个方子,总要试试看……”
老婆婆拧不过,只好写了个药方,交予锦寒,又说:“这方子无非是调调气血,你们回去也别说来让我看过,让别人知道这是我开的药方,会被懂行的人笑话。”
宋宛儿一直呆坐着,直到锦寒抹着眼泪接了药方,又来扶她起来,方惊醒一般起身。
她没管锦寒手里的方子,只是哑着嗓子又问:“大夫,你刚说日积月累,能看出来积了有多久吗?”
“两到三年了吧。”
白纱遮住了宋宛儿面容,她僵直伫立半晌,终是未再发一言,只是脚步有些踉跄,扶着锦寒离开了医馆。
林景图仍未出现,而宋宛儿也早已忘记她出来是见景图这件事。
坐回车内,宋宛儿靠在车壁上,浑身止不住的颤抖起来。
会是他吗?
不可能,绝不可能,他为何要如此对我?
宋宛儿心中纷乱无比,正没奈何的时候,前面忽然传来嘈杂人嘶马鸣,接着响起兵器相碰的铮锵之声。
车帘被猛地掀起,锦寒在外喊道:“公主,有刺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