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着重咬重了“规矩”二字。
唐汉闻言之后顿时沉默了。
张海石接着不疾不徐道:“老朽不是来抖搂威风的,但也不是没火气的泥菩萨,这样吧,只要唐将军肯就此退去,我看在令兄的面子上,可以既往不咎。”
就在此时,又有一道身影从天而降,身着白色斩衰丧服,满头白发,却是先前与张海石对峙的藏老人。
谁也没有料到,原本只是看似寻常的太阴尸出世之事,到最后不仅仅引出了黑白谱上的各路高手,就连太玄榜上的高人们也被惊动了。到如今为止,已经陆续出现了三位登顶太玄榜之人,分别是排名第四的“大悲真人”藏老人、排名第六的“海枯石烂”张海石,以及排名第七的“金身罗汉”悟真。
尤其是高居第四的藏老人,可谓是举足轻重,因为他不仅仅是一位天人境大宗师,还代表了整个皂阁宗。当然,藏老人被称作“大悲真人”,并不在朝廷册封的五位真人之列,只是因为他长年身着一身发丧出殡时才会穿的斩衰丧服,所以才得了这个江湖绰号。
毕竟这里是北邙山的地界,距离皂阁宗的山门极近,所以就算藏老人现在大伤元气,皂阁宗也伤亡惨重,张海石仍旧愿意让藏老人三分。
藏老人没有急着开口说话,而是望向了张海石身后的三个年轻人,沉默了片刻,森冷道:“实是想不到,‘阿修罗’竟然陨于你们三人之手,按照道理而言,本座不能放任你们离开北邙山,不过只要你们交出尸丹,本座可以不插手此事,任凭你们安然离去。”
只要尸丹还在,那么总有一日,他可以重新挖开长生宫,取回太阴尸的躯壳,重塑‘阿修罗’。
说话间,藏老人的视线望向了李玄都。
唐汉的目光也落在李玄都的身上。
即使是张海石也望向李玄都,不过只是询问而已。
唐汉开口道:“只要李公子愿意交出尸丹,就算我青阳教上下欠了李公子一个人情,日后李公子若是有差遣的地方,定当不辞辛劳。”
青阳教,不仅仅是一个红阳总坛,而是囊括了红阳、白阳、青阳三大总坛在内,其势力之大,更甚于寻常宗门,而且弟子数量之多,几乎可以与无道宗这等庞然大物相比。
如果是青阳教的一个人情,可以说是很重了,必然要比宫官的许诺更重。
只是李玄都并不想要接受这个提议,这就像做买卖,一方是信誉极佳的老字号,一方是这两年刚刚发迹的新字号,在不知深浅的情形下,就算新字号给的价格更高一点,为了稳妥起见,李玄都还是更倾向于更为可靠的老字号。如果新字号打算赖账,那么不管他给出的价格有多高,说到底都是一场空而已。
至于藏老人的威逼,李玄都并不太放在心上,因为经过北芒县城和长生宫的两战之后,皂阁宗和藏老人一样元气大伤,而且在距离此地不远处,还有数百名正道人士,就在刚才张海石出手的时候,苏云媗和颜飞卿已经分别捏碎了个各自手中的“子符”,并发出了传讯灵符。
用不了多久,大队人马便会赶到,而且李玄都也不认为堂堂太玄榜第七人的悟真会死在地下,他们能找到出路,当时正在殿外的悟真未必就不能,若是拖到悟真脱困而出,张海石和悟真两人联手之下,反而是藏老人要开始思考自保之道了。
想通了这一点,李玄都便不会被藏老人的虚张声势吓住,
李玄都望向张海石,笑问道:“二师兄,最近可还喝酒?”
“自然是要喝的,人生若无酒,那可太无趣了。”张海石漫不经心道:“对了,你留在我这儿的一千太平钱被我暂时借用了,我在岛上建了个占地三十亩的酒窖,又买了一批上等的竹叶青贮存其中,足够我喝上三十年。”
李玄都对于这个结果并不意外,更不会生气,只是轻轻说道:“师兄花了我的钱,总要给我一个说法。”
张海石看了眼藏老人和唐汉,淡笑道:“师弟尽管开口便是。”
李玄都抬起手,衣袖稍稍下滑,露出腕上的“十八楼”,笑道:“那颗尸丹就在我的‘十八楼’中,可我不想交出去。”
张海石将手中的竹杖往地上重重一杵,震得潭水激起滚滚波浪,飞溅开来的水珠又在半空中直接被浩荡气机震碎成齑粉,笑道:“不管你今日行何事,我都保你安然无恙,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