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呵呵一笑。
他说我不该死在这里。
然后,他扬起匕首一把刺向……他自己的心口。
他将他的心,塞进了我空洞的胸口。
我活了。
他死了。
阿紫看见了匕手,又目睹了倒在血泊中的老郎中,她失控了。
她捡起匕首,用她那弱小的力量往我身上砍。
一刀,两刀,三刀……只要我不阻止,她就不会停歇。
匕首落在我的身上,不落半点痕迹。
我是石猴。
身体比匕首还坚硬。
我没有还手。
习惯性地作为一个旁观者。
可仅仅看着她哭,看着她拼命,就有一种及人的痛。
我的心第一次感觉到了“痛”。
六岁的阿紫成了孤儿。
山下的村民帮她办理了老郎中的后事后,却不约而同地没人提及收养阿紫。
阿紫开始在山里挖野菜,在溪里捉水鱼,她留在山里的茅草屋里,一个人坚强地求活。
我依然远远地旁观着。
偶尔出手赶走一些对她意图不轨、凭她的年纪又无法应对的毒虫猛兽。
我仿佛置身于时间之外。
十年过去了,阿紫长成了大姑娘。
我的模样依然旧,不同的是,我成了这一方大山的王,所有的大虫猛兽都被我收拾得服服帖帖。
阿紫继承了老郎中的衣钵,时常下山行医换点生活所需。
她的生活己经无忧。
我也到了该离去的时候。
可是,我不知道该去哪。
十年来,我大概摸清楚了,这里不是我原来所在的时代。
这里大概是一千年前。
这是过去。
我两眼一抹黑。
在我不知道的地方,有一个叫金蝉子的和尚因为置疑他的师尊,而被罚禁闭五百年。
还有一个叫猪刚鬣的年青修士离开师门,只身参军去。
大泽里的一只水妖兢兢业业地修行了三千年,终于功德圆满,飞升为仙,做了玉帝跟前一名端茶送水的小仙史。
龙族日渐衰落之际,西海龙王教闰添了一子,取名敖烈。
我决定,我得去找三星洞。
时间变了,但地方不会变。
只有找到了三星洞,才能解开眼前的困局。
在我准备启程离开的那一天,我打算最后看上阿紫一眼。可下山行医的阿紫直到太阳落山一直未归。
我心神不宁地下了山,在山下的几个村里找了一圈。
我拨开了一群议论围观的村民,找到了阿紫。
可是,她满脸的污血。
她的眼睛被挖了,剩下两个血肉模糊的窟窿。
那时,像是有一道闪电轰中了我。
我的“心”疼得几乎令我背过气。
我把她抱起,回山上的茅草屋。
她安静地伏在我的背上。
我的后背湿了一片。
不知道是阿紫的眼泪还是鲜血。
她躺在床上,问我:
是你吗?
我第一次和她对话,说:
是我。
她笑了,又很快睡着了。
黑夜中。
一只和我一模一样的猴子出现在我面前,只是他身上捆着一条一条的锁链。
他说他叫“六耳”,是我的“心”。
他问我,想不想报仇。
我说,想。
他说,我帮他解开他身上的锁链,他就帮我报仇。
我问他,怎么解。
他说,只要我愿意,锁链自会解开。
我趁夜返回了那个村子。
村里有一户人家叫郝仁,是四邻八乡的大善人、大孝子。他老母惹了风寒,他请了个大夫,本想着吃副药就好了。谁知病没好,反倒把他娘的眼睛治瞎了。郝大善人一怒之下,要以眼抵眼,命人挖了那大夫的双眼,并放下狠话,谁都不许帮那大夫,不然就是和他郝仁过不去。
那个倒霉大夫叫阿紫。
我踹飞了郝仁家的大门,见人就杀。
解开了六耳身上的锁链,我的身体里一下子充满了无穷的力量,眼前的凡人就像纸糊一样,我轻而易举地将他们撕裂。
郝仁吓得屎尿齐飞,说自己是好人,哀求我放过他。
我一脚将他的脑袋踩得稀巴烂。
我又找到了他瞎眼的老娘,一板凳砸得她脑浆迸裂。
那一夜,我第一次杀人。
一连杀了十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