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舟荡漾在无光的湖浪上,几分凶险。
花丝雨有一点点怕,梅船夫从小舟的暗仓里取出蓑衣,替她围好。
恶风卷浪,西湖翻滚。
如山一样高的水浪,像数万只蛮横的野兽,扑向小舟。
他一浆划水,调转船头。
独立船尾,迎接风浪。
天那么黑,花丝雨看不清。
只知道他独自横浆在船尾,要以一人之力挡天威。
浪音隆隆,像阵阵滚雷。
没想到我得了自由身,却得死在这片水里。
欲哭无泪时,丝雨轻轻一笑。
死就死吧,我去陪陪他。
被小船摇荡的头晕目眩,丝雨刚刚站起来,险些落水。
“别过来!”
梅船夫大叫。
吼声破天。
谦谦君子的他,在此时,更像是一个威猛的将军。
懂得保护女人的男人才是真男人,即使面临生死。
是啊,生死,不过如此,只在浪花来临之际。
花丝雨不舍得闭上眼睛,想看清夜西湖。
夜西湖,我的坟墓,不是吗?
也想看清梅船夫,与我同死的男人。
也许上天可怜,不可视物的湖面,突然打了一个闪电。
一瞬间,眼前明亮。
单浆冲天,梅船夫抵住巨浪。
难道是自己眼花了?
这绝不可能!
可是,如猛兽一样的巨浪,已被他凝结成霜。
像西湖秋波上的雪山。
就这样,化险为夷了?
闪电一亮即逝,被光亮刺过的眼睛,在乌云下,更是不可视物。
丝雨已经不会呼吸了,抖着嘴唇,挤出怜音:“你,到底是谁?”
险情已去,暴雨击打着湖面,融化了冰浪雪山。
只要有雨声在,天地间,会显得出奇的安静。
静的让人窒息,静的能听到心跳的声音。
梅船夫没有回话,让丝雨更绝得恐怖。
他是不是妖?
他是不是鬼?
她只想快点离开这里,离开这条小船。紧紧抓住蓑衣领口,急急催他:“我要回大船。”
不管他是妖还是鬼,终究听了丝雨的话。
轻轻答丝雨一声好,单浆入水,摇向花船。
他又不急不徐,像君子作画。
听西湖落雨,赏夜风轻徐。
除了花丝雨仍然心跳如兔,好像什么灾难都没发生过。
波涛轻轻起伏,小舟几番周转,船楼已在眼前。
本以为看到了船楼,心里会安,却更让丝雨觉得惊险。
不久前,花枝招展的大船,只剩下半边。
船头倾斜下沉,还有余火未褪。
小姐呢?
小姐呢!
虽然主仆有别,但相识一场,怎能不让人心急?
丝雨趴在船头,双臂探入水中,拼命的向大船划去。
不忍看着丝雨心急如焚,梅船夫更进一浆,小舟破浪如飞。
来不及等到小船靠上船尾,在接近时,丝雨奋力一跃,爬上船梯。
诺大的船尾,曾经是她最喜爱的地方。
此刻,已经面目全非。
跑了几圈,不顾划破手臂,推开所有的残木,竟然见不到一个人!
“人呢?”
不听话的泪,随雨滑落,丝雨转头看到梅船夫。
跑上前,揪住他的衣襟,丝雨已经蛮不讲理:“人呢!人呢!”
抬起手,想擦去她脸上的雨水,却被丝雨打落。
“你是妖怪,你和梅郎都是妖怪。”
亲眼见到他化浪为霜,不是妖又是什么?
“梅郎娶亲是假,你们吃人是真!”
妖性恶毒,求饶没用,不如戳破假相!
“在大船上,梅郎吃了小姐。”丝雨冷冷一笑:“在小船上,你本应吃了我。”
听着丝雨的冷言冷语,梅船夫已经发呆。
不狡辩吗?
你果然认了!
“不管你想怎么折磨我,我都不会怕你!”
跟他拼了!
丝雨紧咬嘴唇,回身捡起一根断木,刺向梅船夫的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