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哭,不哭了,嗯,你身子弱,老是哭泣怎么行呢——”
宇文明略伸手过去,轻柔拭去她脸颊上的泪水,如同捧着易碎的珠宝,面容愈加柔和,小心翼翼呵护着,然后顺势握住了她的手。
君浣溪愣了下,轻轻一挣,却是没有挣开。
一种异样熟悉,又异常陌生的感觉在心里溢出,缓缓荡了开去。
他的手比起以往消瘦了不少,却依旧宽厚温暖,掌心满是粗糙的茧子,那是长年累月握刀持剑所致,这些年,他过得并不安稳舒适,风里来雨里去,戎马征伐,刀光剑影,全然不是自己所想象的温柔乡里,妻贤妾顺。
自己以为他会成为英明圣主,会过得幸福,却想不到,他的记忆里还留着一丝影像,对往事伊人忘得并不彻底,因此而苦苦寻觅,哀痛莫名。
到最后,还中毒病倒,被人所趁,险些丢了性命,天人永隔——
是她错了么?
从放开他的手,走出房门的那一刻,就错了么……
面对那一双温柔似水的黑眸,一口气憋在心里,嘴巴张了又闭,闭了又张,就是吐不出一个字来。
“好了……”
宇文明略轻叹一声,拍下她的手背:“站太久,是累了吧,不想说话就不要说,跟朕来吧。”
“陛……陛下……去哪里……”
听得那陛下二字,宇文明略浓眉微微一蹙,继而展开,平静道:“朕今日朝事繁重,腹中空空,你陪朕回长青宫用膳吧,诺,试毒一事,不可大意。”
说罢,放开她的手,大步朝外走去,竟不再回头。
他,就这样走了?
君浣溪心头一诧,见殿门外一干宫人内侍拥着圣驾急急离开,赶紧也跟了上去。
回到长青宫,膳食已经摆在食案上,一看就是御膳房传来的帝王珍馐,甚是丰盛,在她看来,却是少了一种怀念至深的味道。
每样菜都浅浅尝了一口,神思微恍,俯首道:“并无差池,请陛下享用。”
宇文明略早已净手在座,看她一眼,轻声问道:“怎么,觉得不合口味?”
“不是,味道甚好。”
君浣溪急急否认,随即咬唇退开。
原本以为,有些东西已经随着时间流逝飘然而去,哪知道,命运的长河又一次将自己推回关口,再次迎对。
那些埋藏在内心深处至真至纯的记忆,却如窗外灿烂春花,扎根在合适的土壤里,经阳光普照,雨露滋润,慢慢盛放,渲染开来——
比如,方才牵手的感觉;
再比如,他亲手下厨做出的饭菜的味道……
宇文明略笑了笑,端起汤碗喝了一口,又夹起一筷子菜,送进嘴里,细嚼慢咽。
“这些宫廷菜肴,看起来华丽精细,考究非常,令得天下人艳羡垂涎,吃起来却并不是那么回事,是不是?”
语毕,悠悠一叹。
“陛下……”
君浣溪讶然抬眸,正迎上他幽光迷离的眼眸,听到他继续说道:“有时候,朕甚至觉得,当年半罐清粥,一块干饼,比起这满案丰盛菜式,不知要好吃千百倍,铭记在心,回味悠长……”
冷粥……干饼……
君浣溪鼻子一酸,险些又掉下泪。
时光若是可以倒流,重回当年,那该有多好?
逃亡途中,两人你一口我一口,你喂我我喂你,分喝半罐清粥,同食一块干饼,那感觉,虽苦亦甜——
哦,不对,天子为何会想到这个?
是只记得这个事件,还是根本已经想起她来?
看他举筷夹菜,继续吃饭,一副平静淡定的神情,又觉得不太像,似是而非。
宇文明略,四年的帝王生涯,玩弄权术,统领群臣,心机更显深沉,说出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件事,似乎都是遍布玄机,另有含意。
这样的他,真是……十分陌生。
而她,已经弄不懂,也分不清,自己是盼他清醒,还是宁愿他一直沉迷……
一餐午膳下来,他是气定神闲,泰然自若,自己却在一旁疑神疑鬼,坐立不安,总觉得那温和沉静的目光,有意无意,就在自己身上打转,探究中夹杂着几许思量,几多笃定。
他在想什么,他又是想做什么?
有话就说,有屁就放,再是这样下去,自己迟早要疯掉!
“吴常侍,朕要午睡一会,你再去看看太官令那里,今日晚宴之事准备好没有,地方菜品,须得精心细致,不能有半点纰漏——”
宇文明略说着,唇角轻扬,声音放柔道:“说起来,朕好几年没有和这两位结拜兄弟一起聚一聚了,这一回,定要把酒言欢,不醉不归……”
“是,陛下!”
吴寿得令,匆匆去了。
结拜兄弟?
难道是……卫临风和沈奕安?!
君浣溪又惊又喜,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自己一直想见那两人,却苦于找不到门路,没想到他一场晚宴,就将其自动送上门来。< 更新更快 就在笔趣网 www.biquw.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