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喝了粥了,剩下的喝不下了,饼太硬,我咬不动,我……”
平缓的话声在他沉默的注视下,一点一点低了下去,最后化为一个安慰的笑容:“其实我不怎么饿的,你吃了吧。”
“好。”
楚略终于应声,将她手中物事接过来。
君浣溪舒了口气,正要走开,却被他叫住:“去那边坐坐,陪着我吧。”
被他轻轻牵了手,并肩坐到一处大石上。
身下石头很硬,腹中也是饥肠辘辘,心里却是异样满足。
“你,真傻……”
楚略修长的手指,如弹琴一般,一遍又一遍,轻柔抚上干饼边缘那细微的牙印,低喃道:“浣溪,我的傻儿……”
“好哇,你敢骂我!我南医公子聪明绝顶,才智过人,你居然说我是傻儿,你——”
一小块饼粒,被他手指捻住,轻触唇瓣,挡住了她似嗔似喜的埋怨。
楚略的眼中,满是怜惜与爱恋,更带着一丝歉意,一眨不眨凝望着她。
“你身子弱,别只顾着我,自己也总要吃一些的——”他的声音,温柔中带着丝丝宠溺,“来,嘴巴张开。”
君浣溪瞪大了眼,在那一片柔和的波光之中,根本无力拒绝,微微张嘴,将饼粒含了进去,慢慢嚼起来,冷硬的干饼,居然会那般香甜,那般可口。
刚咽下去,第二口又喂了过来,接着,瓦罐也凑过来。
“还不是很冷,赶紧喝吧,再冷些,喝下去肚子会痛的。”
喉中发干,自然老老实实张嘴,喝下一大口之后,方才醒悟过来。
这个楚略,居然也会用柔情攻势,而且用得这样好。
亏自己还经常念叨那句何意百炼钢,化为绕指柔,却不想,是弄反了对象!
“敢阴我……”
低哼一句,伸手挡住他又喂过来的饼粒,直接捻起反喂回去:“我已经吃了那么多口了,现在该你吃了,你吃,你吃啊。”
“浣溪,你好凶。”
君浣溪被他这么一说,手上动作不停,口中也是恨恨道:“谁叫你不自觉,这么大一个的人,一点东西都不吃,真以为自己是铁打的么?”
“浣溪,我不饿,你吃吧。”
推来推去,一个不慎,饼粒却是掉进了石缝。
“呀,糟了。”
蹲下身来才发现,缝隙实在狭窄,自己手指纤细,都没法伸得进去,他就更不用说了。
正在懊恼之际,大掌轻轻罩上头顶,抚摸着那一头被风吹得凌乱干涩的发丝,稍微一个用力,便是将她的头按进那宽阔坚实的怀中。
“浣溪,跟着我,让你受委屈了,若是跟他们,绝不会……”
“胡说,我哪里委屈了,我开心得很!”抬起眼眸,望着那满面心疼的男子,微微笑道,“略,我不是养在深闺的娇弱小姐,我不觉得委屈,相反,我现在觉得很好,比方才那妇人好,比路上遇到的很多人都好。再说,等过了湄河,到了昌黎,一切就好起来了,以后回了宛都,便只会更好。”
楚略不再说话,只将怀中之人搂得更紧。
过了半晌,两人分开,看着石头上的瓦罐和干饼,相视而笑。
“我们一起吃吧,一人一口,你先吃。”
君浣溪说着,将那小半块干饼与菜粥都凑到他嘴边,看着那干涸的唇角,急声催促:“先喝一口粥,润下喉咙,然后就咬一口饼,快啊。”
“浣溪啊……”
“你不吃,我也不吃,你信不信,我端去给那边的难民去。”
“别,我信,这是我为你找来的,我舍不得……”
楚略长叹一声,终于张开嘴,小口喝粥吃饼。
大手随即伸过来,将瓦罐与干饼一齐接了过去,反过来一口口喂她。
你来我往,终于吃完最后一口。
楚略衣袖伸过来,仔细帮她擦去嘴角的饼屑,再牵着她的手,慢慢朝来路走去。
“我很小的时候,最大的愿望就是长大有饭吃,有衣穿,能够住进不会漏雨的大房子,再不受人欺负,遭人唾弃。”
“略,你已经做到了。”
“也许吧,我曾经以为自己是天底下最苦最悲的人——”他举目四望,眼神有些迷离,轻轻叹气,“现在我才明白,还有那么多人比我更苦,比我更悲,比起他们,我算是幸运的了。”
君浣溪张了张嘴,将本要脱口而出的话咽了回去。
曾经以为,从现代社会穿越到这不知名的落后朝代,与愚昧为伍,与古人作伴,自己是那样倒霉,那样可怜,如今想来,跨越千年,能遇到一个自己倾心相爱的男子,又何尝不是一种幸运?
一路上,更多的难民迎面涌来,行路极其艰难,特别是遇到患病虚弱之人,耳闻哀声不断,连之前偶尔看诊施救都是不敢,因为一旦暴露自己的医者身份,立刻就会被围合阻拦,磕头求救,别想再前行半步。< 更新更快 就在笔趣网 www.biquw.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