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浣溪一时错愕,自己没看错吧,这个平日不苛言笑的阿监,前一次还是怒声斥责自己,这一回,居然眉目舒展,面带微笑,莫非是有什么喜事不成?
天子的旨意,自然不容拂逆,而且沐浴更衣又是自己此时最为渴求的心愿,连半点抗拒的想法都没有,稍作整理,即是跟着去了。
挥退了过来侍候的数名宫女,慢慢将自己弄得周身清爽,焕然一新,这才推门出去,由引领太监一路带到天子寝殿。
数日不见,天子宇文敬红光满面,气色还算不错,也不说话,只朝她上下打量着,眼神闪耀不定。
“罪臣叩见陛下。”
君浣溪走到丹陛下方,不敢怠慢,依礼稽拜下去。
“罪臣?呵呵,还算有自知之明,你起来吧。”宇文敬一挥手,身边只留了个吴寿,其余宫女太监尽数退下,待得殿中闲人散尽,才道,“这数日牢狱生活,你感觉如何?可是改变了想法?”
“回陛下,臣在诏狱过得不错,所思所想,与之前无异。”
君浣溪低头答完,静立不动,眼角余光瞟向天子身侧的吴寿,他当日奉旨来狱中探视,自己说得很清楚了,却不知是否已如实禀报天子?
“是么,过得不错?君浣溪,你跟着君正彦学什么不好,却将他那迂腐固执的性情学了个十之——”
此话提及恩师,君浣溪心中不服,却也不敢反驳天子之言,只抿唇不语。
宇文敬冷哼一声,眼神凌厉过来,继续道:“这几日,朕这诏狱人来物往,实在是热闹,这个沈奕安,还有卫临风,真是胆大妄为,当朕的皇宫是街巷市集,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吗?!”
君浣溪愕然,低声道:“臣不明白……”
宇文敬宽袖一挥,将一团用葛布包裹的物事抛到她脚下:“你自己看吧。”
君浣溪拾起,打开一看,不由苦笑:“陛下息怒……”
包裹里,却是一段带锈的铁栅,和半截青翠的竹枕。
——原来,他都知道了。
也是,沈奕安那晚动作如此之大,不仅打昏了侍卫,削断了窗栅,还跳进来跟自己说了好半天话,自己原本就没报侥幸之心,被人发现倒也不足奇怪。
但是卫临风,只是送了一个小小的枕头来,自己得到那有用讯息之后,已经是让张义拿去悄悄烧掉销毁,怎么会落入天子手中?
来不及细想,又听得顶上声音冷凝响起:“朕御赐名号的四大公子,原来感情如此要好,为了救你,不惜以身犯险,想尽一切办法……他们,还不知道你的女子身份吧?”
君浣溪张了张嘴,低沉答道:“不知。”
宇文敬挑眉,有丝诧异:“这几个小子也不笨啊,怎么就没看出来?倒是出乎朕的意料了,难道他们就从来没有怀疑过?”
君浣溪垂头道:“也许是臣掩饰得好吧,他们并未怀疑。”
——中了花瓦儿的眼儿媚,自然会强制遵循脑中留存的指令,全无抗拒,一直到那最后的时效到来。
宇文敬闻言点头,忽而又道:“朕问你,沈奕安只身犯险,前来劫狱,夜色茫茫之中并无阻挡,你为何,不跟他走?”
“为什么,臣以为,陛下应该明白……”
宇文敬蹙眉:“朕有些明白,但是朕想听你说。”
君浣溪涩然一笑,眼神渐渐变得清透明澈:“臣若是能够做到潇洒来去,无牵无挂,当日又何必追来京城,求见陛下,一意入宫为臣?”
宇文敬盯着她,目光锁定在那张沉静如水的俊脸上:“浣溪,你聪颖,胆识过人,乃是朕所见过的最为特别的女子……但是,你可知道,你有一个致命的弱点?!”
“臣知道。”
自己的弱点,在于心太软,私情太重,割舍不下的东西太多。
“你表面冷清沉着,内心却是情感丰富,执着深沉,这一点,倒是与那人极像……”宇文敬不知想起什么,叹息一声,又道,“这几日,太子天天来朕这里为你求情,甚至连先皇后的令牌都搬出来了,至于是给谁当说客,你应该明白罢。”
君浣溪点头:“臣明白。”
太子宇文明瑞肯亲自前往,当然不是念着与自己的那点情谊,而是因为……卫临风。
他对这个表弟原本是想大肆拉拢,收为己用,没想到却是摊上了一个大麻烦,这会说不定正后悔不迭呢!
“朕有丝好奇——”宇文敬从座上站起,双手撑在御案上,俯视着她,“那枕中,究竟藏有何物?”
事到如今,想要隐瞒已经不可能了,却不知天子召自己来此,到底是何种目的?!
君浣溪思想一阵,咬牙将白绢取出呈上:“也没什么,只是一句贺寿的话而已。”
吴寿伸手将白绢取过,转呈天子面前。
“果然不出所料,这小子将主意打到了朕的寿诞上!”宇文敬一眼掠过,即是大笑,笑声过后,转向吴寿问道,“上回的满十寿诞,朕可曾赦免过囚犯?”< 更新更快 就在笔趣网 www.biquw.com >